第二十章
安室透和加奈子到达小区时,警车早已停在楼下。
“叮。”
俩人走出电梯。
远远望去,白菊家的门大开着,高木和佐藤站在门口,似乎在探讨案情。
“加奈子小姐,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这边交给我就好了。”
“可是,安室先生不要紧吗?你昨晚可根本没怎么休息呢。”她皱皱眉,有些担心。
“我没事,倒是你,肯定受惊了吧。一定要好好睡一觉才行。”他盯着加奈子,认真地说。
“那好。”见他如此坚持,加奈子不好强求,“不过,安室先生,我就住在楼上哦,有什么事的话,一定上来找我。”
“嗯,好。”安室透点点头,转身走向白菊家。
望着他的背影,加奈子心里竟不自觉有点酸:这位安室先生真的是很温柔一个人啊,总是为他人考虑,却似乎很少为自己着想吧。
难道他不累吗?难道他不需要休息吗?
“唉。”她轻叹一口气,心里有些难受,很想让那位安室先生不要一直皱着眉头,不要有烦心事,不要忙的顾不上自己,哪怕只有一小会儿,她也想抚平那些让他烦忧的褶皱,想让那个男人可以真真正正地,休息一下。
她站在原地,也搞不清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些念头。
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被揪着,不忍心。八壹中文網
虽然他一直说没事没事,可是怎么会没事呢?
不知道为什么,
她觉得,无论是那个在咖啡店边烤蛋糕边顽皮逗小朋友的阳光大男孩,还是那个神情严肃,目光锐利的侦探先生,
似乎自己都能,或多或少的,感知他的情绪。
越是如此,越是不忍心见到他疲惫的模样呢。
加奈子上楼,掏出钥匙。
她打开门,换下鞋,帆布包放在桌上,走进卧室,赤着脚扑上床。
把头深深埋在被子里,啊,家的感觉真好。
温暖,舒适,度过了过山车般的两天,再回到这里,仿佛一切照旧,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不过,唯一改变的是,她感到,似乎自己的心,已经开始挂念,被什么人牵扯着。
她翻个身,侧身窝在床上,睫毛扑闪几下,视线转向窗外。骄阳如火,绿树成荫。
不知不觉,眼皮越来越沉,合上了双眼。
楼下白菊家。
“你就是白菊太郎吗?”安室透站在客厅,仔细打量坐在面前的男人。
“是啊,怎么了早上不是问过一次话了吗?你们怎么又来了?”一个自来卷,国字脸的男人,双腿叉开坐在沙发上,双手搭在膝盖,满脸不耐烦地抬头看了来人一眼。身边瘦小的妻子深深低着头,头发被随意地向后盘起,她看上去很害怕,像极了教室里担心自己被批评的学生。
“白菊先生,这位是侦探安室先生,帮我们破了不少案子。相信这一次有他在,我们也能尽早抓住犯人。还有,之前的笔录并不完整,还有需要确认的地方。请配合我们的工作。”站在窗前的佐藤打开笔记本,严肃地说。
“好,有什么想问的。希望你们是真的能去抓罪犯,别来糊弄我们。”
“这个请你放心。”佐藤抬头,盯着受害人夫妇。
“白菊太太,可以请你再详细描述下案发的经过吗?”安室透上前,捋了一下额前的头发。
白菊纱子低头不语,只是静静坐着。
半晌。
“我…...”她呢喃了一下。
“问你呢?!”见她半天说不出话来,白菊太郎粗鲁地用胳膊肘兑了纱子一下:“哦,不好意思,她被吓住了,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这样啊。那白菊太太,请问你还记得袭击你的人长什么样吗?”
“…...屋子太黑了没看清,大概,中等身高,中等身材吧。”她不情愿地开口,声音很轻,身体蜷缩着,依旧没有抬头。
“白菊先生,你父母生前有一套价值不菲的邮票集,他们过世后这些邮票就到了你手上,这次被盗的正是它们。我说的没错吧。那除了你们一家,还有谁知道这些邮票的存在吗?”
“不知道。这些你们不去调查,来问我们干什么。”
“真的没有印象吗?”一丝怀疑在安室透的脸上闪过。
“没有,楼上刚搬来的那个小姐不是嫌疑人吗?偷了我们家钥匙,你们怎么不去抓她呢?”白菊太郎眯着眼睛,翘着二郎腿,双手抱在胸前,倚在沙发上。
“白菊先生,经过我们调查,北国谷小姐并没有作案时间,这一切只是巧合。钥匙是不小心落在她那儿的。”佐藤纠正。
“哼,你们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呗。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看她长得漂亮才这么说的啊。”一丝轻笑,白菊太郎不置可否。
“白菊太郎,请你嘴巴放干净一些。”金发男人上前一步,敛容正色地说。
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住,男主人努努嘴,撇过头,回避对方的视线。
“还有,听说你是合气道教练,还曾经拿过全国冠军。那么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犯人,被你抓住后还能逃脱呢?”安室透似乎话里有话。
“什么?!”白菊一郎一愣,神情紧张地抬头。
“我是说,根据笔录,听到白菊纱子的喊叫,你急忙从侧卧跑出,在客厅遇到得手后准备逃窜的犯人,于是你直接扑上去想要抓住他,经过搏斗还是让他逃掉了,不是吗?所以,能从你手中跑到的犯人,肯定不是一般人吧?”安室透似笑非笑,锐利的目光让人难以捉摸。
“你什么意思?!”白菊一郎双手撑在沙发上,双腿伸直,准备站起来理论一番。
“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哦!”安室透倚在客厅墙边,饶有兴趣地望着白菊夫妇。
“我先生说的都是实话。”坐在旁边的白菊纱子终于开口,声音很小,听不出感情:“我在睡觉的时候听见响动,睁开眼发现有个黑影在翻衣柜。那里面没别的,只有一个隐蔽的小柜子,是我老公专门放邮票的。我刚想叫,他用刀子抵着我不许我出声,我怕极了。但一想到要是老公知道邮票在我眼皮底下没了,指不定得多生气。所以还是叫了出来。之后他和那个黑影搏斗,我都看到了,我能证明。”
“是啊,是啊,一听见她叫,我就赶紧跑出来,谁知道他怎么逃脱的,也许是运气好吧。我以为是普通小偷,要知道他是冲着邮票来的,肯定不能这么放过他啊。”白菊太郎顿时来了精神,宏亮的声音传遍整个屋子,“哎,你们这都是什么问题啊?!不去抓犯人来审问我们吗?!”他双手叉腰。
“是这样吗。”无视对方的挑衅,金发男人纹丝未动,沉在思考中。
“我需要再看一下现场。”一分钟后,他快速说。
“这…...还要看啊。”白菊一郎满脸不情愿地一摊手,走向里屋,“那好,请吧。”
楼上,加奈子睁开眼,看了看手表,自己已经睡了半个小时。
她扫了一眼窗外的太阳,正午十分,正是最热的时候。
正午??!
翻了个身,想到楼下正在忙碌的身影:都这个时候了,安室先生和那些警察肯定还没吃午饭吧。
不行,得给他们做点吃的。
她腰部一收,一个挺身,从床上坐起。
做什么好呢?脑中闪过无数菜谱。
他们还在办案,汤汤水水的貌似不太合适,有什么方便又美味的呢?
啊!有了!新发明的三明治!!
是的,三明治再合适不过了!
她光脚下床,扫了一圈冰箱里的存货,需要的材料都有,只不过有些是在日本买的,不知道有没有英国那么正宗。
加奈子摩拳擦掌,虽然这个结合日式和英式做法的新点子还没尝试过。
不过,试试嘛。应该不会差吧。
明朗的笑容绽开,元气满满的网球小姐随手捋了下垂在耳边的头发,打开音乐,带上围裙,取出面包片及其他食材,切好蔬果,调好微波炉。
只要是力所能及的照顾别人,她就会立即感到源源不断的动力,由衷地觉得幸福。
对了,加奈子停下手中的动作:要不要再弄一点菊花茶呢?对缓解疲劳最有效了。安室先生几乎整夜没有休息过,那两个警察肯定也一直从凌晨忙到现在。
一想起金发男人,她的心像被什么击中,突然柔软起来。
说做就做,加奈子取出茶罐,准备开水。
小区楼下的花坛里,不知道谁刚种了一棵美丽的向日葵。葵花张开笑脸,扬起灿烂的笑容,它拥有阳光所有的爱,同样的,它也倾尽全力守护着自己的爱人。
“佐藤小姐,白菊纱子的伤口照片能再给我看一下吗?”仔细检查过现场的安室透从里屋走出,对站在门框边的人说。
“嗯。”佐藤掏出手机,递给金发男人。
创口小并且创角为锐角,创缘整齐,而且没有表皮剥脱,不似菜刀或水果刀的创口那么粗糙。安室透盯着图片,心里已有判断:这绝非平常的凶器,应该是一类非常锋利的刀具。
不是普通人家的用品,无从推断来源,从凶器入手,恐怕会很难。
现场既没有留下陌生脚印也没有犯人的指纹,加上又没有监控录像,像一个无头案。
不过,该看的已经都看过,眼下也没有别的线索,就只能先撤退。他心想。
一阵脚步声响起,刚刚一直在门口的高木出现在里屋,在佐藤耳边低语。
“真的吗?”女警察惊愕。
“怎么回事?”金发男人走到两人跟前。
“安室先生,刚刚得到消息,白菊太郎在两个月前给自己的邮票投了巨额保险。”高木压低声音。
“什么?”
“嗯,千真万确。”高木点头。
安室透一愣。
难道说,这一切……他扫了一眼沙发上的白菊夫妇,心中产生一个大胆的假设。
只是没有证据。
该如何是好?他陷入沉思。
“那个,不好意思,”加奈子清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特意做了三明治,几位还没有吃午饭吧。”
嗯?
金发男人走出来,只见她身穿黑白条纹短裙,系带草编凉鞋,端着一个长餐盘站在门前,优雅又可人,“还有菊花茶呢,安室先生,对缓解疲劳很有效哦。”明亮的眼睛眯在一起,笑起来落落大方。
“是嘛,那谢谢加奈子小姐了。”
他拿起茶杯,看着眼前精心准备的美食,竟突然有些脸红。
“啊,哈哈,这么一说我还真的饿了呢。谢谢北国谷小姐。”高木也从屋里走出来,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他拿起一个三明治,大口咬下去。
“怎么样?高木警官?”加奈子期待的眼神传来。
“呃……”我的天。
高木的表情变得奇怪,像笑不是笑,像哭又不是哭,几秒后,像是强迫着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还,还好。”他尴尬地说。
“嗯?”佐藤不解地瞥了一眼高木,礼貌性地也拿起三明治,“谢谢,北国谷小姐。”
“呃呃……”
同样的场景再次出现。
女警官的脸瞬时变得痛苦,眉头皱在一起,看起来十分遭罪。
这一切被加奈子尽收眼底。
啊,糟了!她心想,一阵不安传来,果然不可以很多料混在一起呢。
“嗯,菊花茶啊?喝了果然很舒服。可真是个细心的小姐呢。”疲惫的身体像被被轻轻安抚过,他感到舒适了许多。
放下茶杯,无视刚才发生的一切,安室透拿起餐盘上靠近加奈子方向的一块三明治。
嗯?
…….
金发男人皱着眉头,右手握拳堵住嘴。
强行把口中的食物推下食道,他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眼睛迷在一起,左手插兜,身体前倾,颇具顽皮和挑逗地望着她。
“三明治可不是这么做的哦,我的小姐。”
“哎?”加奈子的瞳孔收缩,脸红得像番茄,灿烂的笑容渐渐收紧,她不好意思地耸耸肩,一缕头发从耳边倾下。
“下次我教你吧。”他声音柔和,真挚又温暖的光芒无从眼里流出。
加奈子杵在那里,一时间说不出话。她感觉自己的心似乎要跳出来。
啊,安室先生,还有好多人在看着呢。
可是,听他这么说,心里突然,很开心呢。
“嗯?”安室透眨眨双眼,认真又顽皮的表情丝毫没变。
“啊!那就拜托安室先生了。”眼睛眯成一条月牙,她真诚地回应。
“乐意至极。”隐藏不住笑意,他的目光依旧紧盯网球小姐,似乎打量面前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你们没事了吧,”白菊太郎突然从身后出现,“没事的话就请回吧。我要到道馆上班了。”听到声音,加奈子侧身让出一条路。白菊一郎不耐烦地穿上鞋,看都没看网球小姐。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白菊先生,如果你和你太太想起什么,请随时联系我们。”佐藤点点头,和高木交换眼神。
“好啊,知道了。”他不耐烦地把着门框,等眼前几位客人离开。
安室透想想,确实,眼下没有再留在现场的必要。自己已有推断,只差证据。
“这样的话,我也告辞了。”他朝两位警察点点头。
“走好。”
安室透走到门旁,脸上浮起认真的微笑,语气温柔又坚定:“下次见哦,加奈子小姐。”
“嗯,安室先生,走好。”她的目光也不禁追随对方。
“再见,北国谷小姐。”
“嗯,再见,佐藤警官,高木警官。”加奈子回头。
目送几人上了电梯,她上楼,放下托盘,拿起一个三明治。
咀嚼了几下。
“唔…...真的很难吃哎。怎么会呢?”
楼下,白色马自达内。
金发男人系上安全带,准备发送车子,视线不自主地落在空空的副驾驶上,他抬头望了望旁边住宅楼的某层,
英俊的脸上不禁浮起一个会心的微笑。
下午三点。东京市内某公用电话前。一个穿绿色西装的男人拿着听筒,不停地点头。
“嗯,我明白了。也就是说,这个案子,和丹羽一郎丝毫没有关系。”
“是的,你们不要关注这个案子了。去查查别的线索吧。”听筒另一头传来温和的声音。
“是,降谷先生。”
“还有,风见…...”听筒里的人欲言又止。
“是,您说。”叫风见的男人不自觉地挺直上身,等待上司的命令。
想起早上自己手下在警视厅里那让人不知说什么好的表情,电话那头的男人忍不住开口。
“你今天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