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生灿整理着衣领,眼里还残留着缱倦和酣足,嗓子有些沙哑,浑身散发着余下的男性荷尔蒙。他对林澈笑了笑,丝毫没有事情被撞见的不快,道:“进来吧。”
林澈被强行地从回忆里带了出来。效益扣上衬衫,又是一位衣冠楚楚的白衣天使,只是面色十分不好。无意中坏了别人的好事,下场就是在止血时没少被假公济私地报复。蘸湿酒精的棉球在患处肆意碾压,嘴唇抿得泛白了,脊背还是挺直着,纹丝不动。
“小姐姐,轻点。”最终是坐在病床上围观的人看不下去了,黎生灿一手支着下巴,眼里的流光落在林澈身上,想起他在医院里缝合时忍痛的样子,突然有些好笑:“他还是知道疼的。”
温润而略显轻浮的嗓音如同一片止痛药,林澈突然觉得没那么疼了。
他忍不住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拇指轻轻顶着食指指腹,手掌微蜷。
本来只是不起眼的小动作,谁知校医突然重重地往伤口一戳,锋利的镊子尖端蹭上皮肉,她气急败坏道:“你什么意思?打扰了老娘的好事还很来劲儿是吧?”胡乱地擦了一通,她把东西推到林澈怀里,不耐烦道:“滚滚滚,不帮你弄了,麻烦死了。”
麻烦死了。
林澈想了想,没有多说什么,垂眼道声“谢谢。”
黎生灿没想到他就这样走了,愣了一会儿,没顾上校医的挽留,径直跟了出去。
所幸林澈也没走多远,他出了医务室,就看见有个人坐在榕树下的石坡上,有条不紊地给自己上药,动作比校医还要熟稔。
“要我帮忙吗?”
他动作一愣,抬起头时脸上写满了惊讶和不可思议。
“嗯?”黎生灿歪了歪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手里的药,“没事儿,她嫌你麻烦,但是我不。”
“……不必了。”
黎生灿说好,他没有回教室,似乎旷课已经是一件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他坐在林澈左边,没有多说,目光专注地盯着林澈的动作。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般,林澈甚至不需要一面镜子或是别的什么,上药准确无误,处理得当。完事之后,下课铃才刚响。
“贴得真漂亮。”黎生灿视线轻轻地放在他收拾绷带的手上,骨节分明,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这双手大概已经剪过无数次绷带,上过无数次药膏,才会把一切都做得恰当好处。甚至有一种被摧毁的美感。
林澈不知道这种事有什么好夸的,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因为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心跳的节拍就乱了。
回教室也“顺路”一起,俩人一前一后地上楼梯,穿过打闹的人群。林澈看到教室的门牌,有些恍惚,定了定神,转身进去时被拉住了校服后摆。
黎生灿把他带到三班门口,示意他等一下。林澈望着他,他一进班就成了全班人的焦点,哨声玩笑声不断,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转眼就重新出现在林澈面前。
“喏。”
是他的眼镜,用一块洁白的手帕包着,上面还绣了简单的花纹,但再好看,也免不了被主人沦为眼镜布的命运。林澈轻轻揭开,镜框上有些细小的刮蹭,镜面还是能看的。
“……你回去拿了?”
“嗯,”黎生灿随意地摸了摸衣领最上面的一扣,“我那天和你去医院的时候,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他浅浅地笑道:“差点让扫地阿姨扫走了。”
“……”
林澈收下眼镜,把手帕还给他道:“谢谢。”转身就要离开了。
后颈突然塞了什么软软的东西。林澈条件反射地浑身僵硬,手往领子那儿摸,抽出了那块丝滑的布料,听见身后的人说,送你了。
他连谢谢也来不及说,没有回头,也不敢再还给那人一次,加快脚步,仓皇地回了教室。
黎生灿笑着目送他,直到那身影去到他看不见的地方,那笑容才一点一点地卸下来。
上课铃响,路过的妹子催他回教室了,黎生灿又笑着对她摆了摆手,像是一瞬间换了一件衣服。
热了几分,那笑容又没了温度,他一边走一边揽着口袋里的耳机线,勾勾拽拽绕了个死结。
还没告诉他我的名字啊。他想着,又灵巧地把结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