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尚茗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待会七点半开元旦晚会,课外书不准拿,作业不准拿,手机不准拿,好好看晚会。九点开始游园活动。”
元旦跨年晚会是溪城六中除了周年庆以外最盛大的活动,从晚上七点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又称“通宵晚会”,因为第二天早上就开始放元旦假,所以晚会结束后多数人选择通宵打牌开黑看小说。
晚会期间不可以玩手机是一项硬性规定,所有人必须先观看晚会节目,到游园活动时才可以拿出手机。对于这个高科技产品,校方的要求是你可以带来学校,但是我不让你玩的时候你就不能动,不然就直接回家反省,顺带一个记过处分。
这样的规定极大地考验学生的自制力,同时也体现了学校对学生的信任。据说是由第三任校长开创的,他坚信手机并不是青少年荒□□春的罪魁祸首,毕竟对于一个没有自制力的人来说,任何东西都可以让他上瘾。
再者,学校摄像头360°无死角,有专人负责监管,要查也很容易。实行了这么多年,竟然也没什么负面影响,溪城六中的教学实力和整体高考成绩仍然高居榜首。
“请同学们注意了,下面广播一则通知。”
教室的音响准时响起,林澈放下笔,轻轻舒了口气。
“黎生灿声音真好听啊……”艾美丽悄悄对闺蜜a说。
“请全体同学到学校大礼堂集中,按照升旗时的位置坐好,观看元旦晚会。通知再播送一遍……”
大礼堂经过学生会的一番装饰,年味十足,空调开了暖气,瓷砖铺上红毯,踏在上面软绵绵的,连脚步声都轻了许多。
林澈觉得空气有些闷,幸好他的位置靠后,不用陷在人海之中。低着头走路很容易撞人,但是为了避免对人群产生恐惧,他只好这么做。
梦游似的走了一段,不小心撞上了谁的肩膀,他低声道:“抱歉。”
“没事。”黎生灿说。
“……”
为什么最近的活动总是碰上他呢?
林澈抬头看,果然是那张熟悉的脸。
“你坐在哪里?”
“倒数第四排。”林澈一边走一边说。
“是吗?”他有些惊讶,“那离我挺近的,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林澈只是浅浅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升旗时按身高排列队伍的顺序,黎生灿坐在离他后两排的,靠二班的一边,会场安静一些时,林澈甚至能听见他低沉的笑声。
他和周围的男生并不熟识,也不会主动参与他们的对话。大概是因为以前没能看成小学时那场文艺汇演,林澈对待这样的活动格外认真,每一次活动都正襟危坐,眼睛从未离开过舞台。
主持人苏炙穿了一袭闷骚的酒红色西服,一上场就引起女生们尖尖连连,林澈甚至听到了男生的欢呼声。
开场的节目是街舞社的音乐串烧,劲爆的流行音乐刚刚响起就掀起了一阵高潮,毕竟这比小品大合唱什么的有意思多了。
“……i'mtiredofbeingwhatyouwantmetobe.”(我已经厌倦了你期望我变成的那个样子)
林澈并不喜欢太过激烈的歌曲,他偏爱舒缓平和的纯音乐,也许是受过去的影响,他不喜欢听人声。
“feelingsofaithlesslostunderthesurface.”(苍白的伪装下,是信仰沦失的灵魂。)
就像现在这样,歇斯底里的歌手,海啸般的旋律,它们像是无形的双手,紧紧地攥住沉寂的心脏,冥冥之中带来强烈的共鸣,唤醒每一个装睡的人。
但是真好啊。
他看着舞台上挥洒青春的少男少女,作为一个旁观者,感受着那群人散发的无限的生命的活力。
他没法和他们一样,他就像个提前成熟而后又渐渐衰老的人,把短暂的青春期给跳过了,对任何活动都提不起亲身参与的干劲。
炫目的射灯时不时照射到观众席,映在他眼里,不断变换着色彩,台上台下的热闹恍若虚幻。
他被灯光晃了晃,突然想起上周判决的时候,章舶来懊悔而卑微的姿态。
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七天,每天都像是梦游似的,机械地完成所有日常任务,失去重心一般的摇摇欲坠。林澈甚至开始看不懂试卷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答非所问。
身体像是有细沙不断地漏出,他好像只剩下了那一点点的不甘心,此外再无其他了。
“吃薯片吗?”
黎生灿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身边,手里拿着一包红色的膨化食品。
林澈被他打断了思绪,看着薯片的包装,他对红色存在一些抵触情绪,但是想起上次在电影院吃的爆米花,还是犹豫着伸出了手。
薯片做成了镂空的薯条状,酸酸甜甜的番茄味溢满口腔,顺从地绵软在嘴里。
消沉的情绪被美食掀起了波澜,黎生灿看他眼前一亮的样子,把薯片塞进他怀里:“喜欢的话给你吃吧。”
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杯奶茶,黎生灿插上吸管,一边喝一边听台上的女生唱歌。
林澈确实有再吃一根的打算,但是黎生灿却把一整包都给了他,他还也不是,不还也不是,于是把薯片放在两人中间,时不时拿起一根。
他想继续全神贯注地观看晚会,却发现视线总是会不由自主地飘向身旁的人。林澈有些苦恼地将目光重新挪向舞台。
“要不要喝烤奶,”黎生灿以为他渴了,把奶茶凑到他嘴边,“还是温的。”
“……”林澈看着刚刚被他咬过的吸管,咽了口唾沫,婉声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