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梢的水渍还没干透，林澈打了个喷嚏，赤着上身从卫生间走到床前，套上一件纯棉的睡衣，接着听到了一阵悠哉的敲门声。

“……”

“晚上好。”黎生灿朝他晃了晃手里那袋热气腾腾的馄饨，“外卖到了。”

林澈侧身让他进来，关上门，把深夜的寒意挡在门外。

“今晚不回去了？”

“嗯。”黎生灿把吃的放在桌上，解开塑料袋的活结，水汽升腾，米白的汤面上漂着翠绿的葱末，“夜宵，就当作是住宿费，行不行。”

皮薄馅大的馄饨沉沉浮浮，近乎透明的面皮晕着浅浅的粉色，在灯光下闪着油光。林澈原本是不饿的，看到这样诱人的景象，手已经不自觉地伸过去了。

“你要吃吗？”他尝了一口，不知黎生灿在哪里买的，好吃得不行了。林澈从小就喜欢吃馄饨，没什么特殊的理由，喜欢纯肉馅的那种直白，可能是小时候饿怕了吧。

“不了，”黎生灿脱下外套，“卫生间借我洗个澡。”

林澈看着他进去，低头搅了搅碗里的馄饨。这个真的挺好吃的，如果黎生灿能尝一下就好了。他想。

手机屏幕上还在不断地跳出新的消息，大多是班群里的。艾美丽给他私发了一张照片，是他在教室里看书时的侧脸。

配文: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林澈:……

艾美丽爱美:说个话呀！

林澈:好的。

艾美丽爱美:……

艾美丽爱美:还有一张，给你看看［图片］

这一张拍的不是他，而是学校里的某棵小叶榕，树枝上系满了红色的绸带，如神树一般。

美好的祝愿和未来的期许在树上飘荡着，艾美丽捏住其中一条，拍下了上面的愿望。

“希望林澈，一直开心快乐。”

黑色的字迹龙飞凤舞，笔锋遒劲，尾笔拖得很长。

艾美丽爱美:不知道是谁写的

林澈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把短短的一句话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渐渐滋生出如溪的暖流，手机的屏幕变得滚烫起来。不是孙尚茗的字，不是他认识的谁的字，而是林澈从来没有见过的，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突如其来的祝愿冲昏了林澈的头脑，他坐在床上，却又像是躺在柔软甜蜜的云朵里，整个人轻飘飘的，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艾美丽爱美:？

艾美丽爱美:好吧，那我敷面膜去了。

林澈默默地把图存了起来，然后把手机放在书桌上，等黎生灿出来之后，进卫生间洗漱。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不清是否变得比上一年更为成熟，变化的好像只有身高。

心里仍有些空落落的，林澈拭净镜面上的水雾，出卫生间时灯管已经自动熄灭了，只有黎生灿手里的手机发出微弱的光线。

他躺在他身边，黎生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似乎无暇注意别的事情。林澈一个个回复了元旦祝福，关了机，闭上眼睛，思绪飘忽不定，林君逢给他看的书，带着镣铐的章舶来，黎生灿送的那枝玫瑰，匿名的祝语。

他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放任自己去思考，去深究，察觉到时已经飘远了，再也止不住。

人毕竟是会思考的动物，本能的东西大概是无法控制的。

光亮熄灭。

林澈恍惚间听见黎生灿对他说新年快乐，话音极轻，像是想说给他听，却又怕他听见。

他尝试着发出某个音节，疲惫却如潮水般把他的意识淹没，卷进了无休止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