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静。
冰棺中再次出现了一声哼唧,在这鸦雀无声中异常明显。
沉默。
场上众人在这沉默中露出不同的神色。
心思各异。
冰棺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里面翻身动作。
窸窣的声音过后,公孙既夏坐了起来,迷朦地睁开眼睛,眼神中是茫然和错愕。
她机械地转动脖子,看到满场神色迥异的人们,然后与棺边的裴序对上眼神。
裴序不可置信地望着起身的公孙既夏,眼里是难以掩饰的慌乱。
望着望着,眼里的慌乱慢慢转化为骇然,他目眦欲裂,面孔狰狞。
公孙既夏一懵,眨眼间,记忆回笼。
她尖叫出声:“啊——裴序!”
裴序反应迅速,紧紧抿着嘴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上前,蜷手成爪,意欲拿住倒霉鬼公孙既夏做人质。
他的脸上充斥着毫不掩饰的凶气,满是浓重的杀机,看得人心惊胆战、毛骨悚然。
公孙既夏衣襟上还有血迹,一向最爱整洁、多些褶子的衣服都不愿再穿的她却视若无睹。
看见欺身上前,表情阴狠的裴序,她呆了一瞬,然后忍不住闭上眼睛,缩起肩膀,止不住地剧烈颤抖。
“裴序你敢!”
短短的四个字因为她情绪的剧烈波动而声调奇异。
色厉内荏,外强中干。
她的叫喊不只是怒气和威胁,还有满满的害怕,她尝过了死亡的滋味,而这死亡,是面前这人带给她的。
裴序距离她太近,她以为自己还要再死一次,满心悲哀。
却听得风声啸动,然后是“砰”的一声。
她试探着睁开眼睛,发现裴序跌落在十步开外的地方,而旁边的负霜仙尊,衣袂翩翩,仙气缈缈。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见负霜抬手,一道闪烁着银光的金色绳索状法器朝裴序射去,将他紧紧捆在地上,动弹不得。
面上表情尚且来不及变化,就被冲上来的公孙第紧紧抱住,他势如破竹,冲破一切阻隔。
刚耍了个帅就被推个趔趄的阻隔·负霜:“……你礼貌吗?”
无语死了,公孙第跑过来的那股子劲儿连她堂堂负霜老祖都没能反应过来。
算了,念在他一片慈父之心,不跟他计较了。
在这一刻钟内,公孙第的心情像是在坐过山车。
先是愤怒于负霜对冰棺内女儿的尸身的不敬,然后是女儿复生后的惊喜,接着是裴序狗贼又要对女儿动手的愤怒与惊恐,最后是女儿劫后余生的庆幸。
一系列的情绪冲昏了他的头脑,这才不管不顾冲了上来,仿佛一个钢炮,撞开了头铁老祖负霜。
他紧紧抱着女儿,满脸是泪,却高高地扬起嘴角。
没人知道,裴序暴起要对女儿不利的那一瞬间,他的心似乎都要蹦出嗓子眼儿。
所幸,上天垂怜。
负霜:这跟上天有什么关系?明明是我做好人好事好吧!
或许你该对我say骚奥瑞然后说拴q。
负霜理理衣摆,掩饰尴尬。
鸿尧走上来站在她身边,抖抖肩膀,然后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撞了撞她的肩膀,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见她视线对过来,故意挤眉弄眼地做出怪表情提醒她刚刚发生的事儿。
负霜僵硬了一瞬,随后又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接着传音给鸿尧:“这个剑你不贩是会死吗?鸿尧,我劝你善良!”
明书见不惯这师兄妹俩旁若无人的调情,只觉得这一幕碍眼极了,再加上满心的疑问无人解答,心痒难耐,遂清清嗓子,打算直接开口。
这一声轻咳没引起负霜和鸿尧的注意力,却惊动了沉浸在各种复杂情绪的公孙既夏。
她轻轻拍拍父亲的背,示意他松开,自己有话要说。
公孙第刚松开女儿,就听到让人咬牙切齿的另一个版本的真相。
“爹爹,是裴序,是裴序杀了我,是他,我不能动弹时听到了他的谎话,他骗你们的,事情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
她胸肺欲炸,声音如夏雷一般在场上轰鸣,嘴唇抑制不住地颤抖,却硬是强忍着将所有愤懑之语一字不差地告诉父亲。
“是他整日里言说万剑宗安全无比,夸赞凡人女子有孕时为了孩子素面朝天,是称职的母亲云云,骗我不再穿能防御合体境大能一击的法衣。”
“是他诓我说各式攻击、防御法宝会损害孩子心性,我才为了孩子着想,卸去所有法器的。”
“他说孕期女子吃了思缘果便不会损伤容颜,撺掇我派侍卫去找,他也装模作样地去找,却半道回来,见了我没有任何缘由,一剑穿心,我毫无防备,连求救的话语都没能说完。”
“没有什么魔族潜入,我是被他杀的,自始至终都是他,是他啊!”
她出言极快,不假思索,显然她所说的在冰棺里听到了裴序的谎言这一点不是胡诌
公孙既夏捏紧拳头,眉宇间凶悍狠厉,咬着后槽牙吼出对裴序的报复手段:“爹爹,爹爹,杀了他,杀了他!”
修真界的女子心性会格外坚强洒脱些,尤其是一直以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公孙既夏。
她自来便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爱恨分明的她便是从前再爱裴序,现在也无法原谅裴序的背叛和伤害。
“杀了他,爹爹,我要他死,我要他挫骨扬灰,我要将他的神魂投放到万鬼窟受尽折磨,我要他生生世世都后悔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