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父滔滔不绝地翻起了旧账,看起来对原主积怨很深。
“之前你大姑介绍的几个和你三姨给介绍的,你见个一面两面的就全给推了,这个不合适那个不行的。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啊?你先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的吧,整天挑三拣四,你知不知道每次别人跟我问起你,我这张老脸都没处放!”
他越说越气,说到激动处筷子一撂,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殷母也抹起了眼泪,起身上前帮殷父顺气,一边抚着殷父的背一边偷瞄负霜的神色。
见负霜旁若无人地往嘴里送菜,她心里也不禁升起了一团郁气,怎么今天不按以往的路子来?
她现在不应该是哭着求我们的原谅,然后连声保证一定会跟相亲对象好好相处吗?
果真是翅膀硬了!
她弱弱地埋怨道:“负霜,还不跟你爸爸道歉,为了你的事,你爸爸和我挨了多少白眼,真是操碎了心,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她声音轻,语气软,但这些丝毫不能掩饰话语中的责怪之意。
殷负霜每每听到他俩这样的话,都恨不得跪地求饶,但负霜才不会像原主那样。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粗陋招数,用了那么多年也不知道换换,也就殷负霜才会次次都被吃得死死的,打量谁是个傻子呢?
负霜自顾自地盛了碗汤,撅起嘴悠悠地往里面吹气,好让它凉得更快。
见负霜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殷父怒气冲冲地大吼道:“滚,你给我滚,算我殷江河命不好,养了你这么个不省心的玩意儿。
以前还会装,现在也装不下去了吧,早知道当年就应该把你也打掉,省得现在被你拖累,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殷母一边拉着激动地殷父,一边腾出一只手抹眼泪道:“江河,江河别气了……”
转过头又哀声啼哭道:“负霜,我们这做爹做妈的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吧,你干什么要这么气我们?你原先不是这样的。
你从小就是最让我们省心的孩子,打小儿不如你的张阿姨家的闺女,现在二胎都怀上了。
你爸爸单位的牛叔叔家的女儿还比你小三岁,今年也结婚了,你这样真的让我们抬不起头啊,你怎么就不能为我们想想呢?”
哭得满脸是泪似乎有点不舒服,她俯身拽了一张餐巾纸胡乱擦了一下脸,继续哭诉着自己的不容易。
“当年他们都让我打掉你,可我们不忍心,这才留着你的,人家家里一个两个的,都有儿子。
我们挨了多少人说?人家背地里都骂我门断子绝孙的,可我们还不是把你好好养大了,就指望你结婚生小孩,我们也能早点见着下一辈人。
你说说你,你还是个教书育人的老师呢,你就是这么教小孩子们的?你难道要言传身教地教他们不孝顺父母?”
哭到伤心处,又换成殷父帮她揉着后背,劝她看开些。
一边的负霜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汤,抽张纸巾擦擦嘴,然后开始了她的表演。
“爸爸,妈妈,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好么,咱们都简单点,说话的方式简单点,不要扯那些没用的。”
闻言,殷父殷母身子一个激灵,诧异地面面相觑了起来。
无他,这是他们的乖乖女第一次这么不客气地跟他们说话。
殷父眼睛一瞪,指着负霜就骂了出来:“孽女,没良心的白眼狼——”
负霜摆摆手,打断了他没营养的叫骂。
“当年为什么没打掉我,我小,没记忆,你们还没有么?
你们结婚后国家搞计划生育,你们舍不得国企工人的工作,为了生个儿子打了好几胎,轮到我的时候b超机出错了,你们以为我是个带把儿的,所以才生下我。”
负霜耸耸肩,无奈地一摊手:“生下来看见是个女孩也晚了,这才不情不愿、捏着鼻子让我当了个独生女,真实情况是怎么样的你们都清楚,非要每次都讲得为我牺牲多少多少的样子干什么?多膈应人啊!”
殷母脸上哭泣的表情都僵住了,等回过神来气愤地对着殷父哭喊。
“江河,她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你姐姐和你老娘说漏嘴了?我就知道,他们一直怨我没能给你留个后,可当年是你舍不得你那工作的,怎么能都怪我一个人呢?”
殷父也傻眼了,对自己老婆的质问迟疑着说不出辩解的话。
他也很困惑,知道这事儿的只有自家人,偷偷查胎儿性别是违法的,他们按道理来说是不会傻到对外讲的。
但自家姐姐和老娘确实跟妻子有很多不愉快,总不可能是老婆他自己讲的吧!
负霜继续一脸恳切地输出,但那真诚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讽刺。
“至于养大我,我确实是作为独生女长大的,你们没缺过我吃喝没缺过我穿住,但也不要那么过分地夸大事实,你们对我什么样自己还没数吗?
爸爸单位里跟咱家家境差不多的,您们跟人家家里对比一下,你们是像他们那样养小孩的吗?
你们在我身上没花过大钱,没费过大心思,是,你们是尽到义务了,我以后也会对你们尽我该尽的义务,这不就行了么,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负霜站起来,活动活动腰,居高临下道:“至于孝顺,我觉得我够孝顺了。
你们让我好好学习我就好好好学习,让我勤俭节约,我就勤俭节约。
上大学也是按你们心意选的大学,你们让我回来考编当老师,让我相亲找对象,我那么不愿意,不都按照你们心意做了么。
你们觉得我是不合格的女儿,怎么不看看你们自己呢,讲得好像你们是多优秀的父母一样,咱们都有点自知之明不好么?”
对于原主,他们不能说不爱,但绝对也没那么可歌可泣的高尚感情,只能说勉强算是尽到了义务而已。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他们尽义务,负霜也只能做到尽义务。
殷父殷母都是一副见鬼了的表情,怔愣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们从不知道女儿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怨气,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有苛待过这个唯一的孩子。
这不算完,负霜继续开炮。
“至于大姑和三姨,你们怎么分不清好歹呢?就她们介绍的那几个男人,腌臜谁呢?”
负霜直视着殷江河的眼睛,没好气地说:“爸爸,我就那么差?怎么讲我也是个一本出来的未婚在编老师,二十多岁也算风华正茂吧。
是没什么突出的优点,但也没什么拖后腿的短板。
大姑一共介绍四个男人,一个快三十岁了没有正式工作,啃老就啃了七八年,一个倒是有正式工作,可他都结三次婚了。
第三个是个想让我不收一分钱彩礼再带三十万嫁妆去扶贫的太子,第四个还有个私生子你知不知道?
爸爸,你姐姐真的帮你当弟弟吗?她怕不是嫌你这个仇人过得太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