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下来之后,杜有德又冒出了别的想法。
对于长青这个儿子,杜有德的感情变化复杂。
他也曾期待过这个儿子,也曾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兴奋。
可这些都没有牛栋梁这个人重要。
他送儿子的行为真的只是报恩吗?
杜有德并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亦不愿意深思。
送出去的儿子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这一点他倒是做足了心理准备。
他知道这么轻易就送出去的儿子可能不会过得很好,但那又怎样,儿子就是要听老子的。
打定主意要送出去的那一刻便当这个儿子已经死了。
愧疚么,多多少少有一点,不过无伤大雅。
现在算盘落空,又加上负霜的步步紧逼令他厌恶至极,他很自然地迁怒到一个多月的长青身上了。
讨厌的女人生下来的儿子也不受待见。
赚钱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杜有德却已经想好了。
等他赚了大钱,就另外娶个好姑娘,生聪明懂事的好儿子。
把这个儿子扔给陶负霜养,要是娃儿能听话懂事、讨他开心,就甩几个钱接济一下,要是娃儿跟陶负霜一个鼻孔出气,那自己就眼不见为净,半分钱也不会出。
反正他是娃儿的老子,就算他对这孩子不管不问,以后老了,娃儿也还是得赡养他。
不赡养亲爹的畜生可不得天打雷劈?
做老子娘的不尽责任算什么,对孩子不好算什么?
他们天然地就占据道德的的制高点,不管曾经犯下多么严重的错,只要老了之后哀切一点、可怜一点,再做出一副悔改了的表象,自会有人帮他们逼着孩子赡养他们。
这些人满嘴的仁义道德,他们总会语重心长地劝受害者大度一点,用道德绑架,用语言口诛笔伐,逼迫受害者生生咽下带毒的苍蝇。
怎么了呢,好人该吃亏!
反正刀子没割在他们自己身上,便宜话当然是想说多少说多少。
负霜问警察借了根绳子,将孩子绑到自己背上,骑着根婶的自行车回到了大院里。
好声好气地将自行车还回去后,负霜把孩子安置好,随即便出去找人买了一只母羊。
陶负霜的身体虚弱,营养不良,自然是没办法哺乳的。
处理好这一切后,便大刀阔斧地将杜有德的东西全都收拾出来扔到门外。
这般大的动静自然引得邻居们侧目,但都悄咪咪竖起耳朵关注着这边的发展,暗自猜测是不是小夫妻俩吵架了。
隔壁的霞嫂子按耐不住,伸头过来瞧。
“小陶,你这是?都不要了?”
负霜礼貌微笑,点头肯定:“嫂子,我跟杜有德那贱人离婚了,这都是他的东西,我才不要。”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霞嫂子的眼睛亮了,她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但她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可信度,只是心里冒出一个结论:应该是吵架了。
霞嫂在八卦的边缘慢慢试探着,同时嘴上半真半假地抱怨,顺便偷瞄负霜的表情。
“哎呀,别说气话,男人都那样,梗起来气人的很,我家那个不也天天气人,熬过去就好了,可不兴扔东西啊,都是花钱置办得的家当,扔了多可惜啊。
再讲了,娃儿还这么小,闹得太过也不好看。”
负霜头也不回,埋头扔东西:“过不下去了,这个畜生要把我娃送人,关键要送的那家家属是个有精神病的,这就是奔着弄死我儿子去的啊,虎毒还不食子呢,谁生的娃儿谁心疼,杜有德那个头顶生疮脚底冒脓的逼人心都是黑的。”
负霜的话语虽是咒骂,却并不显得激动,是以听到的人们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可回过神,却都被这信息量满满的内容惊住了。
真离婚啊?十里八乡的可都没咋听讲过啊。
把孩子送人这事儿倒是挺多,不过大部分都是养不起了才送,而且送的也多是女孩儿。
霞嫂一头雾水,不解极了:“真的假的?你俩这日子这么好过,干啥要送娃儿啊?这才刚出月子嘞,他图啥呀?”
负霜冷笑着讥诮道:“他怕我阻拦,给我和娃娃都下了药,送的那人是京城里的小官,他讲是为了报恩,感谢人家曾经救过他的命,嫂子,你信这话吗?”
霞嫂:“……”我也不知道我该不该信。
偷听的众人:“……”反正我们不大信。
杜有德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了最后一句话,心里一慌,三步并两步地小跑着过来,一边跑,一边还大声呵斥。
“你在乱讲什么,神经病!”
话音未落,窜进来的他便看到了散落一地的物品,用惯了的衣物和生活用品熟悉极了。
瞳孔一缩,接着便愕然地抬眸望向翻找东西的负霜。
该死,这臭娘们玩真的。
“你非要做得这么绝么?我不是都道歉了么?”
虽然陶负霜与杜有德都是工人,但他们这个小家并不富裕,所以可以扔出去的东西并不太多。
见拾掇得差不多了,负霜挺直腰杆,没好气道:“你嘴巴开过光?你的道歉恁值钱?”
杜有德一窒,反驳不出什么来,便一屁股坐在墙边,耍起了无赖:“反正我不管,我不走,你也不许扔我东西,这是我家,要走你走!”
负霜目光沉沉,半晌后挑起眉毛,意味深长道:“你确定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