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府邸。 前院花团锦簇,假山流水别有景区,但往日的喧闹不在,反而多了几分压抑,到处都是身穿劲服的护卫,小心戒备着。 高大宽敞的堂屋内坐着十几名锦衣华服的贵人,一个个端茶慢品,低声交谈着什么,眼中却满是焦虑。 很快,府邸主人匆匆进来,拱手道:“诸位久等,失礼,失礼。”
“李家住客气。”
众人纷纷起身,作揖还礼,没人敢托大。 来者直接到主位坐下,有丫鬟端茶上来,摆好后躬身退下去,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李家主面圣如何?”
李家主是赵郡李氏在长安的分支家主,听到询问笑呵呵地说道:“诸位心情在下理解,圣上亲口许诺,会抓捕哄抢之人,追讨会大家被抢走的盐,无须担心。”
“有劳李家主废心。”
对方感激一礼。 李家主很是受用的抚续,颔首回礼,却发现大家兴致并不高,反而愁眉苦脸,不由一愣,直言问道:“可是又发生什么事了?诸位都是一家人杰,有权有势,还有什么让大家如此愁眉苦脸?”
“李家主说笑。”
一名中年男子抱拳说道:“实不相瞒,大伙儿也都知道,护国公府公开招募五千人做工,工钱一百文起,别的不清楚,在下府上店铺不少伙计都跑去报名,这么下去,我等无人可用。”
“是啊,一百几十人也就罢了,一下子招募五千人,整个长安做工的才多少人,护国公这招于我等而言,简直釜底抽薪,本府几个铺面也不得不关门歇业,这可如何是好?还请李家主帮忙。”
“请李家主帮忙。”
众人纷纷抱拳恳请。 李家主很满意大家的态度,也很享受这种被人抬举的爽快,端起茶,不动声色地品尝,等大家好话说尽后问道:“护国公公开招募,并无触犯律法,就算告御状圣上也不好处置,百姓些许蝇头小利即可动摇,诸位也可提高待遇留人。”
这话简直是何不食肉糜。 众人听的直翻白眼,赵郡李氏家大业大,无所谓,但五姓七望去其四,剩下陇右李氏是皇族,范阳卢氏长安一支被抄家,实力大损,整个天下世家还有谁能与赵郡李氏抗衡? 大家气的想骂人,但不敢,一口气憋在心里难受。 气氛变得古怪起来。 片刻后,一人苦笑道:“李家主说的是,只是,在下府上靠贩盐为生,而今沿海一线匪患不断,海盐运不进来,府上已经捉襟见肘,哪里还有余力支付高额待遇,实在不行就只能关门歇业了。”
李家主不喜地看向对方,如果都关门歇业,没人附从,配合,自己在圣上面前的价值大打折扣,不喜地问道:“你意何为?”
对方感受到了李家主的暗恼,赶紧解释道:“李家主不要误会,在下只是实话实话,并无他意。”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跟着李家主无所谓,但商人逐利,无利可图的事没人干。 众怒难犯,李家主不动声色地打量众人,但又不甘心被大家逼宫,退让,问道:“护国公能开出一百文待遇,诸位为何不能?大家以往给多少?”
这番话让大家沉默了。 “嗯?”
李家主不满地冷哼一声。 有人赶紧解释道:“李家主,护国公为何能开出一百文我等不知,但长安用工待遇有规矩,掌柜的三十到五十文之间,年底根据收益给点分红,但普通伙计每月十五文到二十文左右。”
二十文可以买到四斗精米面,七斗粗粮,也就是四十多斤,加上野菜,省着点养活一两个人问题不大。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护国公府开一百文工钱,足足多了五倍,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李家主听出其中差距,脸色大变,惊疑地说道:“同样在长安做生意,成本大家都清楚,为何护国公敢开出这么高待遇,他还有利润可图?”
“未必没有,大家别忘了护国公可是独门生意,无论纸张还是白酒、炒茶、肥皂等等,售价不便宜,更关键的是我等无法仿制。”
“没错,护国公独门生意,肯定有利润,否则不会这么干,但这么一来,长安城内用工待遇被拉高,今天招五千人,过段时间,等五千人完全熟悉后说不定又会招五千人,到时候我等无工可用,除非同样提高待遇,但我等成本太高,一旦待遇提高,生意没法做下去,只能关门歇业。”
“是啊,是啊,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看向李家主。 李家主不傻,看得出大家在哭穷卖惨,不想给太高工钱,这是在逼宫,让自己去找圣上出面,又不能拒绝,毕竟还需要大家支持,帮衬。 找圣上肯定不行,会落个办事不利的名声,李家主沉吟片刻,说道:“工钱只是小事,据我所知,护国公收购了朝廷好几万石盐,全部积压在手,大家将存货全部低价放出去,只要长安城内百姓不缺盐,护国公的盐就砸手上,用不了十天,大家的盐就能运到长安,到时候继续低价卖,将护国公压住。”
“十天后大家的盐能进长安?”
有人惊喜地问道。 “当然,这点我保证。”
大家想到赵郡李氏族长跟着去了江南平乱,李家主肯定有内部消息,顿时心中大喜,有人问道:“如果新盐能进来,积压的盐清空也无所谓,不过价格得统一,还有就是多少为好?”
关系到利益,没人是傻子。 众人不说话,纷纷看向李家主。 李家主也经营盐,自然知道其中道道,思忖片刻后说道:“诸位的盐成本四文左右,平时卖七八文,好年景卖十文,前些天十五六文都卖过,赚了不少,实不相瞒,圣上对此很是不满,希望长安的盐价降下来,但护国公的雪花盐按四文卖,所以,接下来大家统一卖三文,和护国公打价格战。”
“才三文?”
大家惊呼出声来。 成本都要四文,按三文卖岂不是亏本? “怎么,不愿意?这可是圣上的意思。”
李家主脸色一冷。 大家一听是圣上意思,都不敢吭气,但心有不甘。 李家主冷着脸继续说道:“价格确实低了些,而且,新盐运来后也按这个价卖,直到将护国公压住,让那批盐烂在护国公之手,断了护国公经营盐的念头,以后长安城的盐还不是在场诸位说了算,至于大家亏损,江南一带平定后必然大量缺粮,愿意同舟共济的留下细谈,不愿意的可以离开。”
说着端茶慢品,老神在在。 水灾过后缺粮,粮价会暴涨,这是常识,在座个个都是人精,岂会不知道,一听可以通过贩粮找补回来,甚至血赚,顿时动心。 “还是李家主英明!”
“跟着李家主不愁赚不到银子。”
大家笑吟吟的恭维,没人离开。 …… 秦怀道并不知道以李氏为首的长安城盐贩子准备打价格战,正在秦家庄后院逗弄小孩,看到奶团子咯咯笑的样子,整颗心都融化,一边陪荷儿和李雪雁聊新造出来的纸张品质,两女并不知道这新纸准备印刷成纸币,看的很仔细。 正聊着,薛仁贵兴匆匆跑来,行礼后说道:“少主,贾管家让我带话,说人已经招满,一切都很顺利。”
“这么快就招满了?”
秦怀道有些惊讶。 薛仁贵感慨道:“少主没去现场可能不清楚,太多人了,还有很多人没报上名,询问能不能先登记,将来有机会优先考虑,贾管家不敢答应。”
“看来,长安城内无事可做的人还有很多。”
秦怀道感慨一句,看似繁华的长安,背后到底如何谁又真的知道?想了想,说道:“长安城内那个女子工坊太拥挤,搬到工业城去,工坊是租的,明天退了吧,工业城有的是地方,宿舍还有吧?女子必须分开住。”
“还有不少,上下铺,一房住八个,挤挤能住下。”
秦怀道想了想,叮嘱道:“女工愿意住的分配好房间,不愿意住的下工后统一安排回长安,沿途确保安全,绝不能出事,另外,太子山庄那边也不能空着,让人去江南水灾一带招募一千户流民过来做佃户,每户分十亩水田,只收两成租子,多余的粮食如果贩卖,必须卖给府上,当然,按当年市价收购。”
那可是一万亩上等水田,将来都是粮食,空着可惜。 薛仁贵答应一声,匆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