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简梁家,孟真把所有战利品分门别类地收纳好,给进宝打开电视让她看动画片,自己则穿起围裙进了厨房。
简梁也跟了进来:“我帮你吧,一块儿做比较快。”
孟真便指挥他去洗萝卜、番茄并切块,自己则打了一碗鸡蛋,准备炒个番茄炒蛋。
两人一边在厨房忙碌,一边又聊起天来。孟真说到陶丽英,分析得头头是道,认为她是个骗子,只是猜不出动机。
简梁听她天马行空乱猜一通,叹了口气,说:“真真,你别猜了,我还是给你讲一讲吧。”
孟真好奇地回过头来:“你知道?”
“嗯。”简梁洗着萝卜和番茄,慢悠悠开口,“g省的地理位置你应该知道吧?珠三角,经济很发达,那边的生产型企业相当密集,都是大型的工厂,所以进工厂打工的人就很多。但那些人呢,有相当大一部分都没有带家属,或者是两夫妻不在一个工厂打工,离得比较远。所以呢,时间久了,有些男的就会忍不住,想要寻找其他途径解决……唔……生理问题。你……懂吗?”
孟真脸红得就像简梁手里的番茄,还是硬着头皮点头:“懂的。”
简梁继续说:“嗯,所以呢,那边就催生了色情行业,当然这肯定是犯法的,政府和公安都要查的。g省别的城市都查得很严,就算是有,也都是过街老鼠般的悄悄存在。只有东城,这个行业特别发达,泛滥成灾,就算被查了,也是春风吹又生。按照你说的那个阿姨的情况,我觉得她很有可能是下海了。而现在,她就像一个进货工,要把像唤儿这样的年轻女孩子也骗过去拉下海。”
孟真心里的疑问终于得到答案,惊讶地张大了嘴。
简梁在砧板上笃笃笃地切萝卜:“所以,我直说了吧,这就是个陷阱,你回去告诉你妈妈,让唤儿千万别去。”
孟真问:“那……那如果唤儿真的去了,发现了这么一回事,我们报警了,陶丽英不怕被抓吗?”
简梁摇头:“如果唤儿真的去了,就会被控制住,根本没机会逃走,更没机会报警。他们会打人的,往死里打那种,也会强迫女孩子接活。一个小女孩,就算开始时内心坚定想逃跑,几次三番跑不了,或者被打得太厉害了,她有可能就屈服了。时间久了,就有可能被同化,因为钱的确是赚了的。到了后来,也许让她走,她都不会走了。”
想到唤儿可能会陷入这样的魔窟,孟真心都跳得飞快了:“我今天回去就和唤儿说,她还傻乎乎的想着去打工呢!”
和孟真讨论这个话题,简梁实在是有些尴尬。到了后面,厨房里便没有了说话声,只余下洗菜切菜的声音和高压锅的“噗噗”声。
晚餐是四菜一汤,清蒸鲈鱼,番茄炒蛋,蘑菇炒青菜,萝卜排骨汤,还有一份给进宝准备的炸薯条配番茄酱。
小进宝吃得特别香,自己拿着薯条一根一根地吃,吃得脸上手上都是番茄酱。孟真帮她擦干净,还给她喂饭,一勺饭,一勺菜,特别耐心的样子。简梁看得入神,心里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孟真将来一定会是个好妈妈。
他被自己的念头刺了一下,心想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孟真才那么点大。
吃完饭,简梁送孟真和进宝回家,孟真进了家门,第一件事就是找唤儿,把她拉到屋外,把简梁的话说给她听。
唤儿听得呆住了,半晌,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孟真给她出主意:“你就和妈妈说,你放心不下招财,想留在钱塘打工。”
“那妈妈要是不同意呢?陶丽英是说东城工资高啊。”
孟真着急:“那你就把咱们讨论的结果说给她听呀!我就不信了,你是她亲女儿,明知是个大火坑,她还会把你往里推!”
唤儿思考了一下,点点头:“我会和她说的。”
孟真没想到,唤儿把这些事告诉给蔡金花后,蔡金花居然把唤儿骂了一顿。她甚至还把这事儿告诉给陶丽英,陶丽英心急火燎地赶过来,捶胸顿足、指天发誓地说自己绝不是干这个的,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心思。
末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蔡金花说:“算了,这事儿就当我没说过,既然你们不相信我,那我非要上赶着也没意思了。反正托我介绍去东城工作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你们家一个。不过金花,咱们以后就做不成姐妹了。”
蔡金花大急,拉着陶丽英连连认错,又当着她的面把两个女儿骂得狗血淋头。最后,蔡金花送陶丽英出门,两个人都眼泪涟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孟真和唤儿面面相觑,孟真想不通,妈妈怎么就被陶丽英给洗脑了呢?
周末的傍晚,孟真和唤儿带着两个小孩子出门散步。
她们似是有默契,慢慢地就走到了澜宇花园的小凉亭。
这么多年过去了,澜宇花园已不似刚建成时那般干净美丽,工作人员似乎疏于打理。这时候,凉亭里的石凳已经少了两个,周围的休息椅也残破了许多,石柱上张贴着各色广告,地上遗留着瓜子壳、饮料罐之类的垃圾。
抬头望向澜宇公寓,感觉类似。
现如今,钱塘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各种高端写字楼、住宅楼层出不穷。房子的外立面造得漂亮时尚,有些玻璃幕墙的大厦,在白天时反射着耀眼阳光,到了夜里,很多楼层灯火通明,都是熬夜加班的白领。
与那些高楼相比,十二层高的澜宇公寓就显得很不起眼了。
孟真与唤儿并肩坐在凉亭前的台阶上,招财则带着进宝在边上玩。
孟真手肘支着膝盖,手掌托着下巴,望着澜宇公寓的方向,喃喃道:“你说,有一天,简梁会不会把这儿的房子给卖了?”八壹中文網
唤儿反问:“他那房子那么大,为什么要卖了?”
“我们觉得大,对他来说,可能一点都不大。”孟真缓缓地眨着眼睛,“就像他那辆车,以前觉得那辆车很高档,现在他把车也换了,换成了一台更大更高档的车。”
唤儿说:“那他就算把房子卖了,也会再买一栋更大更豪华的房子的,你就别操心了。”
孟真叹一口气:“那他就离我远了呀。”
唤儿扭头看看她,这段时间,两个女孩子都心事重重,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和对生活无法掌控的无力感,令她们颓丧又焦虑。
孟真问唤儿:“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会生在这样的家庭?”
唤儿没吭声。
孟真又说:“我以前问过二姐的,二姐说,那是因为我们投胎没投好,是没办法的。但我觉得,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吧,毕竟,是我们自己在做人。”
唤儿:“我没想过这些,我只是想,要怎么好好活下去,过一天,算一天。”
孟真望向不远处的两个小孩子,说:“我很担心他们两个,他们还那么小,又没户口,招财耳朵还听不见,我不知道他们以后会怎么样。唉……我连自己都顾不上。”
唤儿语气失落:“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招财。”
“对了。”孟真突然想起一件事,“去年暑假,在简梁家,简梁给小宝取了一个上学用的大名,叫孟识渊。用的是知识渊博里中间的识渊两个字,好听不?”
“孟识渊。”唤儿念了一遍,问,“那给招财取了吗?”
孟真摇摇头。
唤儿说:“招财的名字比进宝都难听,如果进宝叫识渊,不如把剩下两个字给招财吧,叫他孟知博。”
“孟知博,孟知博,哎,挺好听的哎!而且一听就知道他俩是兄妹!你很聪明啊!”孟真抱住唤儿的胳膊,把脑袋搁到她肩膀上。
唤儿抿着嘴偷偷地笑。
“唤儿。”
“嗯?”
“你不要去东城。”
“嗯。”
“我不想你走。”孟真闭上眼睛,抱着她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妹,明白自己对她是有亏欠的。十几年来,唤儿一直默默无闻地为这个家庭付出一切,但不管是孟真、招娣还是其他人,没有人把她放在心上过。
唤儿突然说:“真真,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孟真问:“什么事?”
唤儿指着弟弟和妹妹,说:“以后啊,不管发生什么事,识渊归你,知博归我,没人管他们,就我俩管。有我俩一口吃的,就不能饿着他们。你答应吗?”
孟真愣了一会儿,点点头:“我答应。”
“那说好了,不许反悔。”
“不反悔。”
五一劳动节假期,简梁独自一人去到申市,参加程非凡和苏媛的婚礼。
程非凡和苏媛也是爱情长跑多年,在申市打拼不容易。工作、存钱、买房、收房、装修,一切尘埃落定,两个人才走进婚姻殿堂。
一袭白纱的苏媛挽着父亲的手臂慢慢进场,走向红毯那一端穿着帅气西装的程非凡。音乐声中,苏父将苏媛的手交到程非凡手中,这一刻,在台下观礼的简梁竟有些动容。
他突然就想到了孟真。
再过十几年,那个小姑娘是不是也会穿上洁白的婚纱,与心爱的人一起踏上红毯。到那时候,他已经四十多岁了,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在台下看着她,湿了眼眶?
敬酒的时候,程非凡和简梁碰杯,在他耳边说:“兄弟我够意思吧?不抓你来做伴郎,我就知道媛媛会找栩栩做伴娘,就怕你们见着面尴尬。”
尴尬吗?
简梁与应栩栩分手两年后再次相见,一开始不可避免是有点尴尬。好在两人都挺洒脱,在婚礼温馨愉快的气氛里,没多久就释怀了。
应栩栩还带来了交往一年的男友,是一位大学老师,戴着金边眼镜,气质斯文儒雅,总是笑眯眯地看着女友。简梁能看出来,如今的应栩栩过得很幸福。
酒过三巡,简梁去宴会厅外抽烟,应栩栩出来看到他,就走到了他面前。她穿着紫色的伴娘裙,依旧窈窕美丽,简梁对着她笑笑,问:“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
“我才不邀请你呢!”应栩栩抱着手臂,睨他,“哪个傻子结婚会请前男友来啊?”
简梁耸耸肩:“那我红包省下了。”
应栩栩观察了他一会儿,问:“你怎么心事重重的?”
简梁叹气,又吸一口烟,别开头缓缓吐出烟圈。
应栩栩问:“孟真现在好吗?”
“啊……挺好的。”说到孟真,简梁又笑了,“成绩很不错,马上要中考了,应该能考上重高。”
“那你在愁什么?”
简梁默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我们台里,准备让我去英国进修,读一年硕士,完了以后再在那边工作两年,当是学习,再回来报效祖国。”
“这是好事儿啊!”应栩栩瞪大眼睛,“你不会不答应吧?”
“我答应了。”简梁苦笑,“这么好的机会,多少人抢破头的,魏科给了我,我怎么能不答应?”
应栩栩迟疑着:“你在担心孟真?”
她真的很了解简梁,这个简单又纯粹的男人。
他二十八岁了,依旧有一颗赤子之心。
简梁点头:“是,我担心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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