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真回到家,比平时早了一个半小时,家里四口人正在吃饭,看到孟真突然回来,蔡金花有点慌张。
孟真眉头一皱,仔细看进宝的小碗,发现果然只有一些蔬菜和豆腐,而桌上,明明有一碗蒸肉饼,有一大块已经在耀祖碗里。
小进宝自己扒着饭,看到孟真特别开心:“阿姐!阿姐回来了!”
蔡金花说:“今天回来得早嘛,吃饭吃饭。”
孟真给自己盛了饭,不忙着吃,先舀了一点肉饼掰碎了放进进宝碗里。她低垂着头,给进宝喂饭,说:“小宝才这么点大,能吃多少肉?营养跟不上,以后长大了就跟我和唤儿一样,又矮又瘦。”
蔡金花撇撇嘴:“现在的小姑娘都要减肥,人家还羡慕你瘦呢。”
孟添福喝着小酒:“小宝懂什么?吃饭吃一半剩一半,这些菜,肉!都是要钱的!”
孟真说:“那喂她吃不就行了。”
孟添福瞪眼:“四、五岁的人了,还喂什么饭!幼儿园里的小孩哪个是喂饭的?不都是自己吃!你也别喂她了,让她自己吃,吃不完肚子饿到下顿就知道自己吃了。”
进宝不高兴:“小宝要阿姐喂。”
孟添福“砰”地一拍桌子,连耀祖和蔡金花都吓一跳,他声如洪钟:“喂个屁啊!自己吃!”
进宝“哇……”的一声就哭了,孟真连忙哄她,对父亲说:“爸你干吗呢?吃个饭对着小宝那么大声干啥!她还小啊。”
蔡金花说:“小也不小了,你们几个像她那么大的时候,哪个跟她这样娇贵的?”
“她能和我们比吗?十几年前,能和现在比吗?那时候大家生活条件都差,现在呢?”孟真有些生气,“我们那个时候姐妹多,大家还能互相帮助,能一起玩,小宝现在就一个人,你们又不给她上幼儿园!”
孟添福嗤笑:“上幼儿园?开什么玩笑!就前头那个私人开的托儿所,不是公办的,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把一群娃娃圈起来,一个月就要八百块啊!八百块钱,那么好挣啊?”
孟真和他们说不通,喂完妹妹,匆匆吃了几口饭,就去给进宝洗澡了。
洗澡的时候,孟真觉得进宝瘦了,人也脏了,身上有几处淤青红痕,看起来不那么快乐了。
孟真问她:“小宝,白天的时候都是谁管你啊?”
进宝嗲嗲地说:“小宝一个人,在家。”
“那你喝水,吃饭,上厕所,怎么办呢?”
“小宝会自己尿尿,吃馒头。”
那馒头都是冷的,里头都没有馅儿,孟真好心酸:“爸爸妈妈带你出去玩吗?”
进宝摇摇头,又咧开小嘴笑了:“小宝等阿姐回家,阿姐会带小宝出去玩。”
就像一只被圈禁在家又得不到很好照顾的小狗,真可怜。
孟真回到家后,进宝就像个小跟屁虫似的跟着她了。孟真找来一些幼儿图书,教进宝看绘本,给她讲故事,带她去附近的公园玩一玩,给她买小零食吃。
感谢简梁给了她足够的生活费,孟真过得很省,每个月都能存下两、三百块钱,可以给进宝买些小玩具和新衣服。
孟真是绝不会把这些钱给父母的,她存下来,是为将来进宝上学用。
在公园里,看着进宝和别的小孩追逐打闹,孟真便会想起唤儿和招财。半年过去了,也不知他们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他们四个原本经常在一起玩的,现在只剩下她和进宝了。
周日下午,孟真要走了,进宝原本在午睡,听到她整理背包的动静,一下子就醒了过来,抱着她哭得伤心欲绝。
孟真也舍不得她,低声下气地拜托蔡金花好好照顾进宝,却被一顿臭骂:“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她是我女儿!又不是你女儿!难道我还会虐待她啊!这么不放心你带走啊!为了她我连个像样的活计都找不到!我才苦呐!”
离开家,孟真走到路口时,眼睛还是红红的,一抬头,看到严廷君倚在车旁,正玩味地打量着她。
“咦?怎么哭了?”严廷君帮她拉开车门,“挨骂了?”
孟真抹抹眼睛,吸吸鼻子,没理他。
两人坐进车里,严廷君又问:“谁欺负你了吗?”
孟真摇摇头,想到人家还专程来接她,语气就和缓了一些:“我舍不得我妹妹,我不在,都没人管她。”
“你有妹妹?亲妹妹吗?”严廷君很好奇,又想起了之前在超市里见过的那个购物车里的小女孩,问,“你妹妹是不是四、五岁大?”
孟真奇怪:“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严廷君有点得意,“那该上幼儿园了吧?”
“没上。”
“为什么?”
“我爸妈不让她上。”孟真说,“我们家的孩子,没人上过幼儿园。”
严廷君捕捉到了她话里特殊的信息:“你们家的孩子?除了你和你妹妹,你家还有别的孩子?”
孟真突然歪头看他,说:“给你三次机会,猜猜我妈生了几个孩子?”
严廷君觉得有趣,反问:“猜对了怎样?猜错了又怎样?”
孟真随口乱说:“猜对了我请你喝饮料,猜错了你请我喝。”
这个赌注对严廷君没有吸引力,说:“饮料才几个钱?要么,请吃饭吧。”
孟真点头:“行啊,你猜。”对这个赌盘,她有绝对信心。
严廷君思考了一下,记起孟真有个传说中自杀了的姐姐,再多加一个吧,他说:“四个?”
孟真摇头:“错。”
“五个?”
“错。”
“能告诉我是少了还是多了吗?”他在考虑是不是三个了。
“少了。”
五个还少了?严廷君决定赌一把:“七个!”
孟真笑了:“错,你输了。”
“六个啊?”
孟真举起一只手,食指弯钩朝上。
严廷君不敢相信:“九……个?”
“对,九个。”
如果是几十年前,光荣妈妈的时代,生四个五个甚至九个十个孩子的家庭倒也不算稀罕。可是现在是21世纪了啊,严廷君难以想象居然有家庭会生九个孩子!
“那你们家岂不是有很多兄弟姐妹了?”想到那个场面,严廷君就有点晕。高中寝室里住六个人,他都觉得太吵了,九个孩子,房子都能给震塌吧!
可是,孟真却说:“现在没有了,只剩三个了,我,我弟,我妹。”
严廷君问:“其他的都去哪儿了?”
“各有各的去处。”孟真冷冷地说,“我们家,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车子开到学校,严廷君和孟真下车,一起走进校门。
寝室楼在学校最深处,从校门走过去得走十几分钟。一路上,返校的学生不少,孟真发现很多女生在朝严廷君看。
她重新打量身边的人,他穿一件宝蓝色的羽绒衣,窄窄的黑色破洞牛仔裤,脚蹬铆钉皮靴。这么冷的天,腿上的皮肤就从破洞里露出来,看得孟真都打了个寒颤。
严廷君走路目不斜视,单肩挎着个背包,两只手插在兜里,姿势潇洒得仿佛在走t台。孟真想,他大概经常会受到这样的注目礼,已经习惯了。
走到男女生寝室的分岔路口,孟真对严廷君说声“谢谢你送我来学校,拜拜”,就要往前走。严廷君却一伸手,拎小鸡仔似的揪住了她的衣领,把她拖了回来。
孟真如临大敌,刚要大叫,却听严廷君淡淡地说:“说好了一起吃饭的。”
孟真讶异:“什么时候说好的?”
“车上,我输了。”严廷君指指食堂和小饭店的方向,“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孟真:“……”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食堂里,严廷君打量孟真的餐盘:一两米饭,一份黄瓜炒蛋,一碗免费咸菜汤,没了。
“你就吃这个?”他指指那份黄瓜炒蛋,“一个菜,够了?”
孟真点点头:“两个菜的话,我吃不完。”
严廷君自己是点了两荤两素的,这时候都有点下不去筷子:“你吃得也太少了,怪不得你这么瘦。”
说着,他从自己的红烧肉丸子里,夹了两个给孟真:“给你加个荤菜,我还没吃过。”
“谢谢。”孟真没有拒绝,要是荤菜能点半份,她可能也会点。
两个人吃着饭,一个平头男生突然窜了过来,坐在了严廷君身边:“严大少!回得挺早啊!”说着一双小眼睛就往孟真脸上瞄,“这位小同学是谁啊?介绍一下呗。”
严廷君没好气地看他,孟真低头吃着饭,没吭声。严廷君说:“这是我初中学妹兼高中学妹,叫孟真。孟真,这是我室友杨来。”
孟真很小声:“你好。”
“你好你好你好。”杨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手肘捅捅严廷君,“很难得啊,你居然吃食堂。”
孟真一愣。
严廷君眼神冷冷的:“很奇怪吗?”
杨来被他看得有点发毛:“不奇怪不奇怪,那你们慢吃,我也去吃饭了。”
说着,他就去了不远处的一桌,那边还有其他两个男生在吃饭,三个人挤眉弄眼、嘻嘻哈哈地往这边看。
“都是我室友。”严廷君说,“你不用理他们,都很无聊。”
孟真问:“你平时不常吃食堂吗?”
“我喜欢吃米粉。”严廷君似乎心情不错,耐心地给她解释,“其实我不是钱塘人,从小是在d省黎城长大的,小学毕业才来的钱塘。我老家那边主食喜欢吃米粉,所以住校以后,我就让东东饭店的老板给我做米粉吃,来食堂就比较少。这边的菜系我不太吃得惯,我口味偏酸辣。”
d省黎城……已经在祖国西南部了,离钱塘好远。怪不得,严廷君说话口音不像本地人,有点软糯,尾音会拖长,但他声音很好听,是清清朗朗的少年音,听着十分悦耳。
孟真问:“你爸爸妈妈工作调动才过来的吗?”
她想,他们可是住芬芳满庭的人家啊!
严廷君摇摇头:“我爸妈到钱塘已经有十几年了,做生意,我在老家是被我爷爷养大的,还有谢叔。我应该算是个留守儿童吧。”
孟真有点意外,问:“那你爷爷呢?和你一起过来了吗?”
严廷君又摇头,吃了一口菜,道:“我爷爷死了,生病,我没办法才过来的,要不然,我才不来呢。”
他似乎不愿再多说,孟真也没有再问下去,毕竟,他们一点都不熟。
吃完饭,孟真要回女生寝室楼了,两人分别时,严廷君说:“刚才和你说的事,别说出去。”
孟真点头。
严廷君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过手来,揉了揉孟真的脑袋,这个动作让孟真惊呆了,跳开两步恶狠狠地看着他。
严廷君讪讪地收回手,说:“抱歉,你的脑袋在我面前这个位置,我能看到你头顶,就……刚好可以上手摸。”
孟真要气死了!身高这个事儿是她的硬伤,简梁动不动就薅她脑袋,她倒是习惯了,这个严廷君居然也这么做?
什么叫刚好可以上手摸?难道在他们大高个儿眼里,她就是个玩具吗?!
“不要摸我头!”孟真严肃认真地警告他,“我不喜欢别人摸我头!”
严廷君把手插进兜里,耸耸肩:“好吧,希望你能再长高一点儿,那我就摸不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我是双更啊,我看点击,第三十七章校运动会有些读者可能没看到,提醒大家一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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