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爷爷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
古有说法,老人去世,一般三天后下葬。
他一脸安祥地躺在棺材里,穿着一身白色的中山装寿衣,双手端正摆放在胸前,表情没有一丝痛苦。
寿衣是徐麟羽换上的,他的状态很差,脸色憔悴,总是一言不发。
棺材是徐爷爷生前两个月前就预订的,在他去世的第二天就送了过来。
徐麟羽看到时,潸然泪下。
原来老人他早在之前就坦然地接受了他的死亡。
这三天,他就一直跪在棺材旁边,口中念念有词,再为爷爷他做最后一件事。
清安请了假,在家里一直陪在徐麟羽的身边,默默地看着他诵念。
三天后,下葬。
徐爷爷生前要求的是土葬,身体直接装进棺椁里,入土为安。
徐家没什么亲戚了,再加上徐麟羽不想声张,几乎没怎么有人来过徐家看徐爷爷最后一眼。
可当棺材出门时,几乎每个小区的老头老太太都站在路边,统一的黑色衣服,沉默地站在一旁目送着棺材的离开。
两人没想到,却还是一一鞠躬示意。
墓地在徐家祖坟,郊外的一片墓地里,里面睡着的全是徐家人。
清安默默地跟在徐麟羽身边,看着墓葬人员忙忙碌碌地将棺材放下去,又埋起来。
徐家人的坟地都是光秃秃的,没有墓碑。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担心死后邪鬼作祟,所以从祖上传下来的,就是不用设置碑刻。
随着最后一捧土的落下,徐麟羽跪在地上,脸上两行清泪缓缓地流下,流在了那一方小土包上面。
至此,世间再无叫徐元根的人了。
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无端掀起了一阵冷风,周围的树林哗哗的响了起来,树叶簌簌地掉在了地上。
清安见状,连忙打开随身携带的黑伞,走到了徐麟羽身边,为他遮雨。
天气预报说,今天早上十点左右会有雨。
跪着的男人像是有了知觉,抬起了头,看着头顶的黑伞,脸上表情晦涩难懂。
“节哀。”
清安低头说道,撑着伞的手微不可察的颤了颤,落下的阴影抖了抖。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
这是这三天来,徐麟羽愿意说的第一句话。
清安的眼眶有些酸涩,一手撑着伞,一手想要将徐麟羽拉起来。
“回家吧,雨下大了。”
徐麟羽任由清安拉起他,借着力道慢慢站了起来,眼神也随着她的动作看着她的脸。
一个一米八几的小伙子站起来,清安拿着伞的手为了不碰到他的头,脚微微垫了起来,手也高高举着。
忽然,她被抱了个满怀。
徐麟羽倏地用力抱住了她,手臂紧紧地环着她的脖子,将清安的头按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说:“我没有家人了。”
声音低沉,失落感满的就快要溢了出来,可力气却大得吓人。
雨伞忽的一下脱离了清安的手,掉在了地上,溅出了一地的水花,水珠四溅。
清安回抱住他,在他背上拍了拍,“你还有我,从今以后,你就拿我当成你最亲的人。”
徐麟羽把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没有说话,却抱的更紧了。
清安的头埋在他的怀里,口中吐出灼热的气息透过单薄的衣物,传到徐麟羽的心口,就像是冰天雪地中那唯一的热源。
雨势越来越大,可谁都没有动,谁都没有去捡地上的那把伞,任由雨水打在他们的脸上、肩上和身上。
远处的树林中,站着一个黑衣男人。
雨势愈大,可男人周围就像是开启了一道结界一样,雨水自动避开了他身上。
他神情莫辨地看着雨中相拥的两人,双手在两侧死死地攥着,不悦的神情全都显在了脸上。
男人正是君玄枭。
此刻他的脸长长的拉着,嘴角紧紧抿着,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了,眼中满是不满。
算了,那小子刚刚失去了亲人,不与他一般见识了。
他这么想着,神情稍稍放松了下来,最后看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开了。
最后,两人像两只落汤鸡一样,全身湿着回到了家。
淋了雨之后就该洗个热水澡,不然会感冒。
清安抱着衣服下来,却发现徐麟羽坐在沙发上没动,她催促道:“哥,你快去洗一洗,等会别感冒了。”
刚才她上楼拿衣服的时候,徐麟羽忽然叫住了她,“以后你直接喊我哥吧。”
清安不明所以,以为是刚才的话他听进去了,点了点头上去了,还催促着他先去洗。
“你先洗吧,我缓一会。”他躺在沙发上,衣服没换,雨水哩哩啦啦地流了一沙发,可他却像是没感觉一样,还继续躺着。
清安见说不动他,拿着衣服转身进了卫生间。
她冲的很快,想着沙发上的人,不由自主地草草洗了就出来了。
可他一出去,却发现沙发上的男人不见了,只留了凹下去的一个小坑洼里,蓄满了一小汪水。
忽然,房间那边有响声传来。
她提着还滴着水的头发走过去,发现声音是徐爷爷的房间传来的。
她打开门,徐麟羽正背对着她蹲在地上,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回头看了看,又继续转身收拾手里的事情。
脸上很干净,没有再哭了。
清安没出声,慢慢走到了他身后,发现他正在整理徐爷爷的东西。
他在房子里的各种东西,大到他坐过的轮椅,小到他的牙刷等,全都放在了他的这个房间,拿箱子封了起来。
清安沉默地看着他,站在他身边看了很久,直到他收拾完,退了出去。
“咔嚓”一声。
一把锁锁住了徐爷爷的房间,也将所有关于他的东西、他的记忆关进了那个房间。
“把头发吹干了。”
他沉声说道,随后还贴心地拿出了吹风机,插好了插头,就差没帮她吹干了。
清安推着他推到了卫生间,“哥,你先洗澡,我自己能吹干的。”
清安认真地看着他,右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让他放宽心。
男人细细看了她两眼,关上了门。
清安这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拿起吹风机吹了起来。
轰鸣的声音很快就掩盖住了哗哗的水流声,也掩盖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