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濯的语气,好似那姑娘是不是长公主的好友不重要,是不是他的意中人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姑娘背后的人是他。
因为之前的传言,永定侯刚才就在猜想,那姑娘多半是宁濯的外室。
但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介绍出来。
原本不堪的‘外室’身份,到他嘴里便成了谁也惹不得的心尖宠。
花老太爷失笑,“你小子,快脱孝了吧?”
宁濯颔首,“快了。”
“听说王府在给三少爷准备生辰宴,到时老夫可要厚颜上门来讨杯酒喝。”
宁濯明白,花老太爷的目的不是为了去给宁小呆过生辰,而是找个理由,去看看他已故老友,宁濯祖父留下来的子孙后代们。
想到这儿,宁濯浅笑道:“酒没有,薄茶倒是管够。”
花老太爷气得吹胡子瞪眼,“臭小子,老夫就好这么一口,好不容易溜出去,你还管着我?”
永定侯适时插话,“酒多伤身,老太爷还是少喝为妙。”
“哼!”花老太爷最不爱听这些屁话。
他都大半个身子入土只剩脑袋的人了,多喝几口又能如何?
宁濯挑眉,语气不疾不徐地说道:“花家百年大族,祠堂里多个牌位确实不算多,但只一点……”
“现在阻拦老太爷喝酒的‘逆子’‘逆孙’们,到时候少不得要排成队去求您保佑。”
“万一家族不顺,那没准还会迁坟,一直迁到您保佑他们顺了为止。”
花老太爷:“……”
花家上下几百口人,他这把老骨头得保佑到啥时候?
这一听就是连死后都不得安宁啊!
永定侯不敢笑,手握成拳凑在唇边咳了一声。
老太爷满是褶子的脸上抽搐了几下,随后又气恼道,“喝茶就喝茶呗,你小子嘴巴也忒毒了,哪个姑娘能受得了你?……那什么,你们家的茶能养生吗?”
永定侯:好像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永定侯夫人适时道:“厨房已经在备饭了,老太爷,王爷,二位稍作休息。”
宁濯站起身,说去看看秦朝阳。
——
宋青苒跟着萧灵儿出永定侯府后,让红袖去给她买了块面纱。
萧灵儿道:“坐马车的,你是不是过分紧张了?”
宋青苒笑笑,“严谨些好。”
她入京前光想着萧灵儿的事,考虑不周,忘了这茬。
先前在永定侯府前厅,能感觉到花老爷子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同寻常。
大概也是跟先皇后有关。
尽管老爷子没有恶意,这件事还是给宋青苒提了个醒。
在这种时代,当美貌与身份地位不成正比,能为她带来的便只有祸患。
宋家在京都站稳脚跟之前,她还是尽量低调的好。
现在看来,宁濯不让她贸然入京,也并非没有道理。
到公主府的时候,宋青苒才刚要弯腰抱宁小呆,就听他软糯糯喊:“娘亲,我要嘘嘘……”
萧灵儿顿时瞠目结舌,好半晌才回过味儿来,用眼神指了指宁小呆,“他他他、他管你叫娘?”
宁小呆噘着小嘴说:“我寄己买的!”
虽然只有半个,但是等他下次再去找小酥酥拿钱钱,就能买剩下的半个了。
宋青苒笑着,跟萧灵儿解释了一番。
萧灵儿听完后,啧啧两声,“行啊你,我说那日怎么敢在本公主跟前夸下海口,说两年半以后把钱还给我。”
“我当时还纳闷儿呢,你以前穷得都打地洞跟老鼠抢钱了,还养这么多乐师。”
“他们的脸,手,还有乐器,可都是要花钱保养的,你哪来的钱,合着都是大风刮来的呗?”
宋青苒笑了笑,没反驳。
确实是大风从宁王爷那儿刮过来的。
不过看到萧灵儿终于肯转移注意力,没再继续为秦朝阳的事颓丧着脸,她心中也跟着轻松了许多。
萧灵儿这几日在永定侯府不眠不休,马车上的时候还能勉强撑一撑跟宋青苒说笑。
一下车便疲态尽显,走路都是晃的。
红袖扶着她回房,她连饭都来不及吃一口就倒头睡了。
宋青苒抱着宁小呆去找茅厕。
回来时红袖已经给她安排好了房间,就在公主的院里,西厢房。
红袖说:“这是公主在开府时便特地让人为宋姑娘准备的房间。”
“公主总念叨,宋姑娘若是来,她要带您去玉雁湖吃现捞现做的烤鱼,把京都有名的脂粉铺子都逛个遍,再去夜市上看烟花。”
“宋姑娘不妨多住些时日,等公主身子骨恢复了,她会亲自招待您的。”
宋青苒感动地点点头。
这么有分享欲的人却没有朋友,那她平时一定很孤独。
……
萧灵儿这一觉直接睡到第二日。
她猛地睁开眼,见外头天光大亮,赶紧冲外头问:“红袖,几时了?”
“公主,红袖姐去休息了,昨晚是奴婢守夜,这会儿卯时,公主要起身吗?”
进来的是萧灵儿的另一个大丫鬟,绿芽。
萧灵儿一把掀开锦被下榻,“快,准备洗漱,我要去永定侯府。”
宋青苒牵着宁小呆过来,刚好听到这一句,她望了望萧灵儿仍旧憔悴的眉眼,“侯府那头有人守着的,公主要不再多休息一日?”
“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萧灵儿坚持,“万一真能有奇迹呢?”
她说着,垂下眼睫,“就算没有,我看完也能顺道入宫去求皇兄想办法了。”
秦家跟花家有姻亲关系,秦朝阳的长姐,嫁的便是先皇后的亲哥哥花亭。
晋安帝爱重先皇后,自然爱屋及乌,对先皇后娘家承恩公府,以及花亭这个国舅爷的岳家永定侯府格外优待。
秦朝阳落水一事,晋安帝无疑是生气的。
萧灵儿怕她皇兄,更怕秦朝阳一条命葬送在自己手上。
她平日里嚣张归嚣张,却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也不知这次怎么就……
越想,萧灵儿的眉头就皱得越深。
宋青苒见状,叹了口气,“既如此,那公主去吧,我今日就不陪你了,我在府上等你回来。”
萧灵儿知道宋青苒不方便,也没难为她,洗漱完简单用过早膳,就匆匆坐上马车去了永定侯府。
到沉香院的时候,萧灵儿发现永定侯和侯夫人都在。
夫妻二人面上罕见地露出喜色。
病榻前,大夫正在给秦朝阳扎针。
萧灵儿有些懵,“这是……怎么了吗?”
那对夫妻听到声音,忙回头给萧灵儿行礼。
萧灵儿的目光落在满头银针双眼紧闭的秦朝阳身上。
永定侯高兴道:“这位是宣武王今日一早带来的军医,擅针灸,据他所说,我儿扎完这一针基本上就能转醒了。”
萧灵儿有些不敢置信,“真、真的吗?”
如果能马上转醒,那她这几日的不眠不休也不算白费了。
军医收了针站起来,冲萧灵儿行了个礼,又捋了捋胡须,说世子的情况已经稳住了,不消半个时辰便能转醒。
“太好了!”侯夫人喜极而泣,让下人带着军医去领赏。
军医没要赏钱,只是留下一张调养方子便走了,说三日后再来复诊。
军医走后,萧灵儿半步不敢离开房间,一直在榻前守着。
她要亲眼看到秦朝阳醒过来!
永定侯和侯夫人也没走,几双眼睛巴巴望着病榻上脸色苍白的秦朝阳。
半个时辰后,秦朝阳果然动了动手指,紧跟着睁开了眼睛。
萧灵儿激动上前,“秦朝阳,我,我是来跟你……”
“说对不起”几个字还没开口,秦朝阳忽然坐起身,不管不顾一把抱住了她。
永定侯:“?”
侯夫人:“??”
萧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