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寒川抱了我好一会儿,才摸着我头发跟我说:“这发胶味道太浓了……”
“别摸坏了,造型师喷了半瓶发胶才有这个形象的。”另半瓶在霍青州头上。我这话把他逗笑了,他又开始看我:“好看的,我从没见你这样的造型,很合适。你改天的舞台剧造型也是这个样子吗?”
“对。”他这话提醒我了,我这个形象正好可以去排一下舞台剧。
我跟他说:“我再去练练,正好造型合适。”
舞台剧夸张,表演力要强才有感染力,在节前的时候我们排演过,我的表演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不会给团队拖后腿,但我想要表现的再好一些。
现在有这个造型加身,就更容易入戏一些。
霍寒川拉着我:“如果需要我帮你对戏的话,你就叫我。”
“好。”
舞台剧有很多台词的,所以霍寒川经常跟我一起对戏,他给我念对方的台词。
老宅里,霍寒川的书房跟卧室是挨着的,也非常大,给我跟霍白泽隔出一个表演室来,霍白泽这会儿正在外面玩,于是就不怕他笑话了,他上一次被我那夸张的动作看的一愣一愣的。
我大年初二要排练的戏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我演罗密欧,因为这个秦珏差点儿没笑晕过去,他说罗密欧死了心上人的表现就是呼天抢地、最后还有一头撞死在棺材里,要让我豁出去的演。
他以为他好,他的年度戏是哈姆雷特,是饰演了一个极度疯狂的人物,还是一个自导自演的疯狂王子。
这是他特意跟剧院申请来的角色。
他这是要跟我一较高下,跟我说,我们俩的粉丝已经打好擂台了,先用这两场戏比赛,等正式合演的时候,开打。
所以哪怕就为了让秦珏刮目相看,我也要把罗密欧的疯狂演的淋漓尽致,感同身受。
我拿着剧本在这个两面全是镜子的书房里走来走去,我挺喜欢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一段台词:吵吵闹闹的相爱,亲亲热热的怨恨,无中生有的一切,沉重的轻浮,严肃的狂妄,整齐的混乱,铅铸的羽毛,光明的烟雾,寒冷的火焰,憔悴的健康,永远觉醒的睡眠,否定的存在!我感到爱情正是这么一种东西。
莎士比亚的文笔无可挑剔,他的剧本情节起伏,矛盾冲突激烈,里面的爱情写的也让人动容,台词写的非常好。这些台词我早就背过了,所以我是看着镜子里念的,要表现的疯狂一些。
有了这个发型,以及这身衣服,我对着镜子里的人神经质的念了1个小时的台词,霍寒川进来看我的时候,看我这个状态,眼神就有些变了,愣在了门口,我一步步朝他走去。
直到他身边了,他才回过神来,朝我伸了下手:“你没事吧?”
“我是不是跟神经病一样?”
看他吓住的样子,我问他。
霍寒川笑了:“罗密欧就是个神经病,不,我的意思是说陷入爱情里的人本来就是疯子。”
他又亡羊补牢的往回收,我笑了下:“不用给我美化了,我出戏了。”
“不是,我说的是真的,你刚才演的太好了!我都怔住了。”他把酸奶递给我说。
那就是吓着了,行吧,吓到一个是一个。
我想我也许有人格分裂症,表面是清冷人设,内心里是激烈的疯子。
霍寒川跟我一起盘腿坐在地上:“你刚才的那一段就算过了吧?喝点儿酸奶就去休息吗?”
“我还有一段戏要练,你不用等我了,早点儿去休息吧。”我跟他说,我觉得我现在进入状态了,想把下一段我觉得爆发有障碍的地方再捋一下。
“那我陪你对戏,我的工作已经忙完了,我需要念那些台词?”
他拿着我的剧本看。但这次不用对戏,没有台词。
我跟他说:“我要练习最后一段,朱丽叶死了的戏。”
他顿了一下:“大晚上的要演这么悲伤的地方吗?”
我点了下头,我跟他说这一段我演不好,这是最后的时候了,看到他的爱人朱丽叶躺在冰冷的地上的那一段,似疯狂又悲伤的地方,不是纯粹的跟上面一样疯狂,我也不想演的跟秦珏说的那样,呼天抢地,最后一头撞死。
“就是这里找不到感觉是吗?没关系,我躺下你就有感觉了。”他跟我说着:“我给你搭戏,我给你演朱丽叶你就有感觉了,你们演戏不就是要身临其境对吧。”
他说着真躺下了,我看着他横躺在地上闭着眼睛的样子,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连刚才好不容易酝酿的疯狂的感觉都没了。
他一点儿也没有朱丽叶的样子,高大、脸色红润,虽然平平板板的躺着,但是生命力旺盛,我从他的脸看到他的脚,再看到他的脸,足足一分钟,什么悲伤情绪都没有。
他躺在地上,大概是不明白我怎么还没有反应,所以他偷偷掀开眼皮看我,我就把手盖在脸上,笑场了。
今天晚上是没有这个悲伤的气氛了,我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不练了,没有感觉了。”
他啊了声:“是不是我演的不够好。”
我看着他笑,一个死人他还想怎么演?我朝他摆手:“走吧,我去洗澡,换下这衣服来。”
他跟在我身后笑:“对,把头发发胶也洗了,肯定是这气味熏的我不能入戏,我明天保准好好演。”
他老逗我,于是我跟他说:“好,明天再给你一次机会。”我觉得有他在,我恐怕演不了悲伤的戏了。
大概是我睡前脑子里想的都是我不能入戏的事,晚上我就做了个梦,梦见了一个神似朱丽叶与罗密欧的剧本。
我带着面具参加心上人的宴会,我的心上人她有一头金色的密密麻麻的小卷发,所以看到那个背影的时候,我呼唤她的名字,但是她一转头成了霍家二弟妹。
于是我在顿了一秒后,转身,当没有看见过她,跟剧中的主人公一样,我又爱上了美丽了女主角,朱丽叶,她这次好看了,是霍云岚的样子。
我跟她的关系受到了双方父母的阻拦,朱丽叶的表兄顶着一头喜羊羊的卷发朝我拔剑,要跟我决斗,然后他输了。
后面就到了最重要的情节了,神父说给朱丽叶一种神奇的药水,说她喝了是假死,有24个小时的失效,让我要抓紧时间去把她的棺材挖出来,于是我提着铁锹匆匆忙忙的去挖我的心上人,我把他的棺木刨开了,打开他的棺木,他在里面睡的很安详,身高腿长,眉目俊朗,脸色红润,我心里松了口气,想神父果然没有骗我。
我呼唤他的名字,我没有意识到哪儿不对,我喊他:“霍寒川?醒醒,醒醒,我来救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朱丽叶换成了霍寒川,他怎么叫都叫不醒。我胸口窒息的喘不上气来。我觉得神父骗了我,他在剧中本来就是个骗子。
我看着那个跟秦珏一样长相的神父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果然他匆匆茫茫的跑了过来,跟我说:“我给弄错药了,他吃了真的毒药,醒不过来了。”
我的爱人是真的死了,根本就没有神药,根本没有奇迹。
我看着这厚重的棺木,看着棺木里躺着的面色平和的人,觉的整个天都黑下来了。
我俯身吻向他冰凉的嘴唇,然后拔出剑来自杀了。
胸口被剑刺穿时特别疼。我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现实。
我胡乱的挥了下手,这次打到了霍寒川,触到他温热的手臂时终于能睁开眼了。
我侧头看向霍寒川,他被我打了,眼皮动了几下,含糊的声音:“怎么了?做噩梦了?”
他的眼皮还没有睁开,大概是困极了,他把手伸过来拍我的后背,一边闭着眼说:“没事,做梦呢。”
我看着他一动一动的眼皮,缓缓的松了口气,原来真的是做梦,怪不得我梦到的都是我最近见过的人,做梦的话那就都是反的了。
我在明白了后,开始喊他:“霍寒川?寒川,醒醒,醒醒。”
他含糊的嗯了声:“怎么了?”说的话都是飘的,一看就是呓语,看他还是不睁眼,我用手扒开他的眼皮,终于把他弄醒了。
他自己用手搓了下眼:“怎么了?怎么醒了啊?”
我跟他说:“我梦见你变成朱丽叶了。”
他打了个哈洽,有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等眼神能聚焦的时候,他眨了下眼:“真的啊?那我好看吗?”
“好看。”他把胳膊伸过来给我枕着,于是我靠的他很近,他的五官都放大了,但这不影响我夸他,他在我的梦里非常好看,好看到让我心口窒息。
他也笑了:“那我在你梦里干什么啊?跟你告白了吗?”
我嗯了声:“告白了,也演到最后了,我梦见你躺进棺材里了。”
他手在我后背轻轻的抚摸了下:“没事,那都是做噩梦,我不会有事的。”
我嗯了声,又看了他一会儿:“你以后也不会走在我前面是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霍寒川会死的一天,所以当梦到的时候会那么痛苦,我想我不能接受他死在我面前。我忘不了刚才那种感觉,万念俱灰,仿佛整个世界都塌了。
我知道是黑夜容易让人焦虑,我的这种想法很无厘头,但我忍不住想要问问他,我知道他肯定会给我一个很好的答案的,果然他看了我一会儿笑着说:“我不走在你前面,你不是知道了我身体很好嘛,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用担心。”
我放心了,闭上眼睛。
他轻拍着我后背跟我轻声说:“你就是拍戏拍的,明天我们白天排那场戏,晚上我们排演喜剧。”
“好。”
我也不想再晚上排练了,就算梦是相反的,但是在梦里是不知道的。那种痛苦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少。
第二天上午是腊月二十九了,霍家已经进入新年准备的倒计时了,我这边基本上都忙完了,剩下的都是二弟妹楠姐那边的事了,她没有让我插手,说油盐酱醋茶这种事男人不用管。
我就在书房里对我的剧本,霍寒川的工作也基本都忙完了,所以他要给我对戏,还给我当死尸,这次躺下前,先给我捋了一下剧情:“你这一段是不是要演出星爷最有名的那个眼泪鼻涕一起下的样子?”
我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他最近越来越专业了。
如果他不是捧着一本论演技是如何提升的话。
不过他说的也没有错,悲喜交加是要有宣泄的方式,舞台剧不比电视,没有镜头拉近一说,必须要悲的大彻大悟,伤到撕心裂肺。
但问题是我哭不出来,我可能天生没有泪腺,霍寒川把书放地上,躺在地毯上给我说:“你就当我死了,放开了演。咱这是白天,没关系的!”
我看着他笑,刚才霍白泽说了一句我要热死了,不想要穿袜子了!话,还被他说:过年必须要说好话,死之类的不要提,轮到他自己了,他倒是不顾忌了。
等我的眼泪鼻涕下来的时候,他又嫌弃我,他在下面睁大眼睛,嘴巴闭紧了,刚开始还跟我说:“别哭了,没事,我没死,我活的好好的呢,鼻涕要出来了,要流下来了,擦一擦再哭,真的要流下……”
他不敢说话了,我抽了下鼻子,把那行快要滴到他脸上的鼻涕吸溜回去,把手放在他脖子上,抱着他头放在我怀里,继续酝酿我的情绪,这还不够。
罗密欧接到的是喜讯,以为能跟自己心爱的女孩私奔,但没有想到面对的是心爱之人冰冷的身体,所以他是大喜大悲,情绪完全崩溃了。
我贴在霍寒川微凉的头发上,念出我的台词,声音因为哽咽,不够清楚,我就再说一次,这是舞台剧跟电视剧不一样的地方之一,舞台剧的台词是需要演员当场念出来的,没有后期配音。
所以为了演好这里,霍寒川硬是在地上躺了两个小时,等我演完后,我先给他擦了下脸,他脸上黏糊糊的,不知道是眼泪还是什么,我咳了声:“你还好吧?”
我深度怀疑我的鼻涕滴上去了。好在霍寒川没有嫌弃,大概是怕我还流鼻涕,他抬手先给我擦了下脸:“我没事。”
脸是擦不干净了,我们两个去把脸洗出来。
哭的时间太长,头昏脑胀,我靠在沙发上捏头,霍寒川给端来一杯橙汁:“补补水,你哭的,得有这么多,还不加鼻涕。”
他给我对着杯子比划了下,我闭上眼睛笑,我眼睛都挣不开了。
我靠在沙发椅背上吐了口气,我虽然头晕,但是心里却奇怪的放松了,我很早之前就知道,哭出来也是一种情绪的宣泄,但我以往的剧很少能哭的,当霸道总裁的时候要酷霸拽,不能哭,演硬汉的时候,也不需要哭,所以还是舞台剧厉害。
霍寒川问我:“这一段戏就是过了吧,你演的非常好了!后来我睁开眼睛看了,声泪俱下,有孟姜女哭倒长城的架势。”
我朝他摆手:“过了,你去忙吧。”
再让他形容下去,今年还过不过了,什么孟姜女哭长城,从现在开始就要讲吉利话。
霍寒川却没有走,在我旁边坐下来,跟我刚才抱着他的那样,把我的头放在了他腿上,搭了一床毛毯后,给我捏头:“你睡一会儿,我已经不忙了。”
我枕在他腿上闭上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年初二的那天,舞台剧演出非常成功,在帷幕缓缓拉上的时候,看见众人站起来,掌声不停。
我在后台把妆卸下来,霍寒川给我送了一大捧花,跟我说:“辛苦了,非常好。我能抱一下大明星吗?”
我一手拿花,一手拥抱了他,我的成功有他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