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的时候就已经入夜,等到童初颜忙完,已经快两更天了。她确实有些虚弱。另则,这些人的身子或多或少都有些小毛病,施针的时候也得格外注意。自然,她不是佛祖下凡,还不至于免费给这群残害百姓之辈看病!而是为了抓住这次机会,用针法在他们的身子里动些手脚……如此一来,除却自己,没人再治得好他们,不动声色,便捏了这十一二个人在手里。另则,若耿峰不放心,非要找个大夫来看,从脉象上,只知道他们有所好转,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其实也还好,留了一手而已。恶人就是要有恶人磨!她都已经看到了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若还为了什么‘生命’,而对这些人毫无保留,那才是真的助纣为虐!“老身累了!”
童初颜一出来,就说了这么一句。耿峰早已设好酒菜,听见后赶紧冲了过来,先是看了一眼屋里的情形,都还没醒。不过瞧着,呼吸已经平稳,脸色也明显比之前好看了许多。“大夫,他们为何还没醒?”
耿峰好脾气地笑着问。童初颜喘了口气,看着像是很累。实际上也确实累!她摆摆手:“把药灌下去,自然就好了。”
耿峰一呆,顿时慌了。连景濯走过来把她扶住,发觉她果然浑身绵软,顿时皱眉:“药材不够,没熬。”
“没熬?”
童初颜立马惊声叫出来。“这……”耿峰吓了一大跳,赶忙道:“是大夫您儿子说的,药材没备齐,所以不能熬制,可不是本王……”“备不齐?”
童初颜的声音更大了。她甚至还带上了七八分的恼火,没好气道:“罢了,有哪味药材备不齐?我且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改个方子。”
耿峰长舒一口气,不知为何,总有种十分心虚的感觉。再掏出药方,没能找到的药材,都已经用笔圈起来了,放眼望去,足足有七八种。童初颜皱着眉头抢过去,用更加愤怒的语气质问:“这么多药材都没有?”
耿峰脖子一缩,无奈道:“大夫有所不知,洪达郡山洪肆虐两月有余,别说药材了,就是大夫也没剩几个了啊!”
“可针灸和药材缺一不可!”
童初颜理直气壮地低吼:“老身冒着后半生再也不能行医问药的风险,为王爷你的朋友、家眷竭力诊治,此时你才告知老身没有药材,那老身拼了这条命,意义何在?”
“大夫,大夫!”
耿峰急了:“大夫,你可千万要尽力一试啊!既然你可以用医术抱住他们的命,那一定能让他们再多撑些时候,那本王自然能想方设法,尽快把药材找齐!”
“那也晚了!”
童初颜吼了回去:“王爷你可知此毒之凶险?他们服下后,顷刻间便侵入肺腑,老身今日施针,也就是保住他们的心脉,要想祛毒,只能双管齐下!拖时间,老身自是做得到,可拖得越久,他们的身子便每况愈下,甚至一辈子吊着个药罐子!”
听到这里,耿峰连连咬牙,眼睛都猩红了。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还冲着童初颜作揖:“但求大夫竭尽全力,只要保住他们的性命,便是本王所求!”
童初颜适时地长叹一声:“那好吧,此时也别无他法,只能尽力拖延,但愿能和阎王抢回这些命!”
说到最后,童初颜的眼睛甚至有些发红。看得连景濯眼皮子直跳!这女人,胆子可真是比天大。谁都敢戏弄。万一东窗事发,依照耿峰这莽撞的脾气,恐怕拼死也要让她家破人亡!耿峰却上了这个大当,只以为童初颜当真是精疲力竭,此番是真要拼死救人,心中越发震动……“大夫一颗善心,本王钦佩不已!”
见耿峰还正经八百地鞠了一躬,童初颜笑眯眯地受了,摆手道:“王爷不必如此,待老身再开个方子,给他们煎来服用,具体的,且等老身歇息一晚再说!”
耿峰二话不说答应下来:“好好好,大夫忙完好生休养着,我这些家眷与亲人,可就都托付给大夫了!”
“都是王爷的家人?”
童初颜故作随意地问了一嘴:“如此说来,老身可得养足精神才好。”
一听这话,耿峰只认为童初颜是在表达,是也愿意承他的人情,才肯对身边之人尽心的缘故,立马细细说来:“相信大夫也很疑惑,本王远在黔西,怎么就到了这里!”
童初颜垂了垂眼,满脸讳莫如深的模样。耿峰笑道:“大夫不必紧张,本王确有大事筹谋,至于大夫,安心为本王的亲人诊治即可,若当真生变,凭着大夫的救命之恩,本王也是会提前安置妥当,不叫大夫和这位小兄弟受到牵连的!”
“若是一切顺利,大夫就安安心心呆在本王麾下,也好替小兄弟谋个好前程!”
这时候的童初颜,本来正一本正经地装,没想到眼角一瞥,看到了连景濯眼底浓浓的讽笑,顿时一急,干脆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怎么了?”
连景濯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发觉童初颜正在轻轻扯他的衣袖,才缓了缓神。他方才是当真以为,童初颜消耗太大,都要累晕了。耿峰见到也着急:“不好!大夫这定然是累着了,快快快,老弟你快带着你母亲去后院歇息!”
连景濯略微点头,拦腰抱起童初颜,跟着向后院走去……也不知耿峰究竟是太过实诚,还是蓄意留下来多观察。硬是前后张罗了大半天,才带着府上的家丁们退了出去。童初颜悄悄眯开眼,看了看窗外,没什么动静,才悄声问连景濯:“你说,他信了么?”
“你的医术自不必说,只是你在京中的盛名早已传开,他必然也知道。”
连景濯同样皱眉:“本朝异姓王不少,他算是其中的佼佼者,看上去粗枝大叶,实则粗中有细,心思锐利,只怕,此刻就在想方设法验证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