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公园待了许久,柳疏忙了一天,说着闭目养会儿神,结果没多久就倚在秋千上睡着了。
萧迟轻轻拢过他的肩,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睡得舒服些。
这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模样。
只有他们两个人,亲密无间,柳疏不会离他而去,也不会有旁人搅扰。
与往常精心设计好的戏码不同,柳疏这日着实累得狠了,睡得也沉,一个多小时过去,都没有半点儿苏醒的迹象。
萧迟则是太过贪恋这一刻,哪怕半边肩膀都被枕得发麻,也兴不起叫醒柳疏的念头。
那样温柔清润的一个人,睡着时却有了几分“人如其名”般的疏冷。
像是从三春暖阳,一瞬成了天边最孤冷的月。
偏偏这轮月,就这样倚在他肩头,恬静而安然,成了独属于他的月。
又过了不知多久,柳疏从萧迟肩头滑落,迷迷瞪瞪醒了过来。
“呀,我是不是睡着了?”柳疏揉着惺忪的睡眼,声音都带着刚……苏醒模糊柔软。
“醒了?”萧迟有些失落,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将外套脱下来裹在柳疏身上,“刚睡醒,不能着凉。”
“多谢。”柳疏确实冷了,倒没有拒绝萧迟的好意,“我睡了多久,不会很晚了吧?”
“还好,也才……不到九点。”萧迟看了眼时间,声音显而易见的底气不足。
“都快九点了?”柳疏一惊,彻底清醒过来,懊恼道,“是不是让你等了很久……啧。”
“不会,你别多想。”萧迟理了理柳疏睡得散乱的发,目光专注得近乎深沉,“能在这样的时候陪着你,我很高兴。”
不再是从前的脸红慌乱和下意识转移话题,他直白地承认了自己的用心,甚至不再掩饰神色间早已抑制不住的爱意。
他想让柳疏明白自己的在意,并将这份在意记在心里。
也算是将他放在心里。
柳疏像是慌乱般移开目光,却在低下头时划过一分隐秘的笑意。
可算是开窍了。
“我们,咳,我们走吧。”柳疏把外套还给萧迟,低下头咳了一声,指尖动了动,好像本来是想拉住萧迟的手,犹豫了一下,又放弃了,“都这么晚了。”
“好。”萧迟对柳疏的话向来无有不应,并且又一次主动握上柳疏的手,“我们走吧。”
柳疏脸颊微红,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加快了步调。
萧迟也不语,只是悄悄笑了笑,低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偷偷将手变作十指相扣的姿势。
将那只细嫩温软的手,紧紧攥在掌心。
———
此后,他们之间似乎又失去牵绊。
只是萧迟,已然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许是发觉自己在心上人心里并非好晚分量,他几乎不再掩藏自己的心意,开始频繁出现在柳疏面前,尤其有旁人妄图靠近对方时,更是毫不掩饰地上前争夺柳疏的注意。
甚至开始主动做一些绝对算得上亲昵的肢体动作,从前一点点触碰都都要心跳加速的人,如今都将牵手搭肩当作了常态。
对此最不满的是江越明,他和柳疏是发小,原本几乎形影不离,偏偏这家伙三番五次单独把柳疏约出去不说,他和柳疏单独待一会儿,这家伙也要横插一脚。
偏偏柳疏像是半点儿看不出这家伙满肚子心思,依旧温和含笑的模样,也从不抗拒萧迟的的靠近,至多在他看萧迟不爽的时候劝解两句。
反倒让他越发看萧迟不顺眼。
“那家伙整天看你的眼神,像是要吃了你一样。”江越明跟柳疏念叨,“你真得小心点。”
“哪有。”柳疏依旧是一贯不以为意的模样,“你也别整天针对他,那孩子挺可怜的。”
“有你罩着,再可怜也不可怜了。”江越明倒是知道萧迟的出身,语气缓和了些。
不过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自打萧迟与柳疏相识,且不说之前受到的冷待和欺凌不复存在,平日里,柳疏有什么事也都想着他。
柳疏无奈地笑笑:“什么呀,我可是学生会主席,见到校园暴力还能不管了?分内之事而已。”
“前两天计算机大赛报名,你那个推荐名额也给他了吧。”江越明一听这话,瞬间没好气了,“这也是分内之事?”
“怎么不是。”柳疏一挑眉,“我又不懂这个,他挺擅长的,就让他试试呗,为学校推荐人才怎么就不是分内之事了。”
“……”江越明无话可说,“行吧,怎么都是你有理,反正从小到大我都说不过你,你最好自己心里有数。”
柳疏笑而不语。
他当然有数,像是他知道就算他不说,萧迟也猜得到比赛名额从何而来,也知道他家小朋友,此刻就在不远处偷听。
既然萧迟想听,那他就说给他听。
“你别多想。”柳疏把手搭在江越明肩头,轻轻拍了拍,“小朋友挺可怜的,我多照顾一点也没什么。”
只是可怜吗?
萧迟站在阴影处,专注又肆无忌惮地注视着他。
可怜也没关系,只要是他就好。
只要还愿意可怜他,只要还愿意施予他目光。
他就能从中汲取哪怕一点点温度,压抑心头近乎要将他和柳疏一同吞噬的渴望,不至因此疯魔。
他知道那些人在背后是怎么议论的,不过是说他幸运被柳疏“看上”,说他早晚会被抛弃,到时候也不过是条丧家之犬。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绝不会离开,哪怕有一天被抛弃,他也不会是丧家之犬,而是那块揭不下来的狗皮膏药。
他好不容易触碰到了那个人,又怎会甘心再回到过去呢?
其他人如何想,与他何干。
只要有这一个人就够了。
只要能抓住这一个人,他可以义无反顾,不惜一切。
萧迟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哪怕在柳疏面前,他依旧可以装作那样温顺安静的模样,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头的那些不堪而贪婪的欲望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萧迟听了一会儿,默默离开。
他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也怕出现得太多被柳疏腻烦。
他用自己的方式,一点点,小心翼翼地走入柳疏的世界。
却也明白,自己早已被柳疏入侵得一塌糊涂。
此生都要困囿于爱欲的牢笼,再无法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