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二人所料,这样的平静果真没有持续多久。
那夜萧迟很晚才回来,甚至回到家后,难得在柳疏面前露出一丝疲态。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萧迟轻轻拥着柳疏,声音轻缓,与他耳鬓厮磨。
柳疏没问他怎么了,也不抗拒,只静静让他抱着,许是这样的怀抱在夜里确实温暖得过分,安静才持续了没多久,柳疏便有些犯困。
萧迟几乎是下意识放轻了呼吸,放松怀抱,让他倚在自己怀里睡得舒服些。
柳疏这些日大半时候都在睡着或是躺着,虽说一时有些困倦,却也没想着再睡一觉,眯了会儿眼,就从他怀里坐起来:“你是不是有事想跟我说?”
“你果然知道了啊。”萧迟在他颊边吻了吻,“那我想说什么,你应该也不会猜不到吧。”
“你觉得呢?”柳疏反问。
萧迟叹了口气:“今天的事,和你有关系吗?”
“柳家的事,再如何也不可能跟我无关吧?”柳疏笑了笑,歪头去看他,“何况还跟你有关。”
这话说得太过动人,萧迟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因这句话有一瞬间错了节奏,却又不敢深想,不敢追问。
“你知道我想问的是什么。”萧迟选择继续之前的话题,“他们做的事,你有没有……”
“你觉得呢?”柳疏一挑眉,笑意愈浓,“你把我关得多密不透风,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萧迟当然知道。
住处周围被他安排了不少人手,屋内还设置了特殊的信号屏蔽,近乎可以确保柳疏绝对无法传递消息出去,也没有消息能被递进来。
可他依旧有些不安,毕竟柳疏有时实在聪明通透得可怕,他终究不敢小觑他半分,也不曾有一时一刻真正对他放下心来。
只是……若柳疏真的被他关了这么久,都毫无动作呢?
且不说他早已知晓当年的抛弃大约有些内情,柳疏这些日的表现,也让他难免希冀。
那日与柳疏挑明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许多,柳疏虽然不主动靠近,却也从不抗拒他的亲近。
不止是言语和举止,就连下意识的反应,都没有一分一毫排斥之意。
这绝非他做梦做得太过产生的臆想。
而是柳疏这些天的表现,令他很难不如此认为。
“那就好。”萧迟垂眸深呼吸一口,终究还是决定相信他。
一是他对自己的布置还算自信,二来,他也想相信自己一次,或者说,哪怕自欺欺人,他也愿意相信一次,或许柳疏对他,并非毫无情分。
如果柳疏真的没有逃离他的打算呢?
如果……他在柳疏心里的分量,比他想象中还要重一些呢?
“可他们想从我身边把你抢走。”萧迟低声道,“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呢?”
柳疏自然听得出他话语中的试探之意,或者说,萧迟根本没有掩饰的打算,只是想听听他到底会怎么回答。
“我又没得选。”柳疏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萧迟又一次被轻易扰乱了心跳,一开口,声音都带上一分干哑涩意:“放心,没人能将你从我身边抢走。”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留住这个人。
柳疏偏过头与他对视,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弭,良久,缓缓叹了口气,像是无可奈何般笑起来:“好。”
萧迟一瞬间有些摸不清柳疏神情中的含义,却又从这一个“好”字中,听出了太多意味。
他是什么意思呢?
若是自己真的能留住他,他便也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吗?
萧迟不知道这样的念头算不算他痴心妄想,这一刻,却也只愿这样去想了。
——
萧迟这些日越发忙碌,日日早出晚归,有时早上走时柳疏都还没醒,晚上回来时柳疏都已经睡下了。
彻底爆发是在一周后的夜晚。
萧迟公司的新项目出了不小的问题,这个项目是萧迟多年前就有的设想,投资极大,若非发现得早,只怕不是毁灭性打击,也会好一番伤筋动骨。
出问题的部分极其机密,除却萧迟自己,只有极少一部分核心成员知晓内情,萧迟细细排查过一遍,一时竟没发现什么问题。
当夜,萧迟披星戴月地回到两人的家,灯已经熄了,想来柳疏早早便睡下了。
萧迟洗去一身疲倦,轻手轻脚走进卧室,想搂着人好好睡一觉时,却扑了个空。
柳疏不在床上。
萧迟的困意瞬间一扫而空,骤然睁大了眼,打开灯。
卧室内空空如也,床上也无分毫余温。
柳疏确实不在这里。
萧迟心头一跳,不由得一阵慌乱,迅速离开卧室,一间一间屋子找过去。
却也没寻见半点儿人影。
柳疏不见了。
是他……逃走了吗?
萧迟一时间连呼吸都有些艰涩。
他是又一次,被抛下了吗?
萧迟手脚冰凉得过分,手心一片冷汗,僵硬的四肢许久才恢复知觉,一步步,缓缓走进了书房。
不是他非要这么想,只是……这是发生得太过巧合,公司那边刚刚出了问题,他忙了整整一日,绝无任何中途回来的可能,柳疏便在这一日忽地离开了。
这件事……会不会与他有关?
书房的电脑似乎并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萧迟睁着操劳了一日,布满血丝的双眸,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仔仔细细查探了一遍,终究还是寻见了一点儿破绽。
或者说,柳疏刻意留下的破绽。
他无法从这点痕迹中得知柳疏具体的所作所为,却也足够他得知,柳疏动过这台电脑,浏览过他的文件,并且向外传递过消息。
时间恰好是柳家第一次有动作,试探他的那一日。
所以……是他吗?
萧迟心下发凉,遍体生寒。
所以这些日,果然又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幻影。
柳疏从一开始,就只想着离开他而已。
他又一次轻易掉进了那个人的陷阱,摔得比上一次还要重,还要彻底。
果然,还是他痴心妄想得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