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迟再回到房间时，柳疏已经睡下了。

许是换了地方，一时住不惯，柳疏睡相算不上老实，宽大的睡袍滑落，圆润的肩头露在外面，半条腿都从被褥中探出来，露出一截细嫩白皙脚踝，令人看着就有种将其握在手里把玩的欲望。

萧迟不自觉咽了口口水，目光转移到柳疏颀长的脖颈上，伸出手，缓缓触及那处的肌肤。

有一瞬间，他几乎有种就这么掐下去，彻底断了这人所有离开的可能，将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的冲动。

却也不过是一瞬间罢了。

他终究对这个人狠不下心。

“你能不能……”

你能不能对我有哪怕一点点真心实意？

他终究没将这句话宣之于口。

萧迟叹了口气，也脱下外衣和鞋袜上了床，将沉睡中的人搂入怀中。

许是到底在异国他乡待不惯，怀中人似乎比从前还要清瘦许多。

好像有些瘦过头了，得给他养点重量出来。

萧迟下意识想着，越发收紧了怀抱。

熟悉的气息涌入口鼻，萧迟霎时安心了许多，像是只要怀中这人还在，哪怕世界倾覆，他也毫不在意。

萧迟阖眸细细感受了一会儿，在他颈间蹭了蹭，渐渐入眠。

原本应当沉睡着的柳疏却轻轻睁开眼，露出一点笑意。

——

萧迟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过了。

这一夜没有梦魇，没有辗转反侧，睡得平稳而酣甜。

梦中尽是七年前那与柳疏相处的数月间愉悦的过往，而在梦的最后，柳疏的身影又一次消失时……他抓住了那个人。

萧迟睡下时才刚刚日薄西山，再醒来时天已大亮了。

醒来时，柳疏还在他怀里。

许是这一觉睡得太好，又或许是刚睡醒的时候，心情格外好些，萧迟没忍住，轻轻笑了一声。

笑完又很快反应过来，重新换上一脸冰冷。

幸好柳疏背对着他，看不到这一幕。

萧迟不自觉舒了一口气，怀中的人却轻轻动了动：“你醒了？”

“嗯。”萧迟冷冷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柳疏又开了口。

“那就快放开我。”

萧迟难得的好心情瞬间灰飞烟灭：“你说什么？”

“先放开我，我去一下厕所。”柳疏从萧迟的怀抱中挣出来，趿上拖鞋快步进了厕所。

原来只是想去厕所了……也是，昨天那么早就睡了。

萧迟的怒气悄无声息地消散了一点。

而后转念一想，柳疏这样子应该是早就醒了，只是被他的怀抱锢得太紧，挣不开，才一直忍着没去。

可他为什么不叫醒自己？

萧迟一瞬间心跳如鼓，隐隐生出点希冀来，又不敢确定。

柳疏会不会是……不忍心叫醒自己，想让他好好睡一觉？

萧迟眸中炸开巨大的惊喜，却又悬在半空不敢确定，直直看向卫生间的门。

柳疏恰好走出来，瞥见萧迟眉目间抑制不住的喜色，挑了下眉，却没说什么。

“你……过来。”萧迟又换上重逢后一贯的冰冷语气，却比不上之前的平稳，尾音都带着轻颤。

柳疏在心底笑了声。

原以为小朋友长进了，没想到这么久了，演都演不像，还非要跟他装冷酷。

“干什么？”柳疏依言走到萧迟面前，语气也是冷淡的。

萧迟自己冷漠，却又听不得柳疏这般冷淡的语气，从前……

柳疏总是温润平和的，就算是偶尔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也从不随意迁怒于人，最多也就是话少些，萧迟从未听过他这般冷得近乎可以凝成霜华的语气。

萧迟心下越发焦躁难忍，却又不肯示弱，往床上瞥了一眼：“你想上厕所，为什么不叫醒我？”

“叫过，你没听见。”柳疏依旧是淡淡的，神情却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萧迟不是没注意到，只是先一步被柳疏冰冷的语气刺进心底，柳疏那点儿不对劲便被他忽略了。

期待落空，当时有多高兴，此时便有多失望，萧迟盯着眼前的人看了许久，被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气得有些心梗，深呼吸一口，压下心头的火气，摔门而出。

柳疏目送他离开，从书架上随手拿了本书，回到床上，静静翻阅起来。

——

萧迟点了一桌酒，第一次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灌醉。

酒很烈，何况萧迟的酒量这么多年练下来也不过是还可以的程度，不过几瓶下肚，就有些神志不清了。

想见他……

这是萧迟仅剩的念头。

说来倒有些讽刺，萧迟来酒吧原本是想用酒精麻痹自己，暂时忘记那个人，离他远一点，省得被他气得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伤害他的事。

可喝醉之后，他反而更想念柳疏，那些在清醒时被萧迟强压下去的念头，在酒精的刺激下挣脱了束缚，盘亘在他脑海中，无法消除。

萧迟克制不住地去想他，每一分思绪都被那个人牢牢占据，只想尽快将他拥入怀中，亲密无间，再不分离。

愈发过激的渴望彻底销蚀了萧迟的理智，他扔下酒瓶，披上外套，又回了柳疏所在的那间公寓。

萧迟带着一身酒气回来时，柳疏还坐在床上看书，见他这副模样，倒也毫不惊讶。

“怎么喝了这么多？”柳疏被酒气熏得皱了皱眉，刚问了句，就被萧迟狠狠搂进了怀里。

萧迟的力道大得惊人，甚至锢得柳疏有些喘不过气来。

柳疏想推开他，可这个姿势又完全使不上力气，萧迟似乎是察觉了他的抗拒，力道反倒更大了些，脑袋在他肩颈间蹭动着，贪婪地摄取怀中人的气息。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拥有分毫清醒，片刻安宁。

柳疏的酒量极差，又是这样近的距离，仅仅是闻着萧迟身上的酒气，便有些微醺了。

偏偏萧迟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力道也不曾减轻分毫，像是要将人糅入骨髓，才肯善罢甘休。

柳疏被箍得难受，又去推他，却蓦地被吻住了。

不同于之前疯狂的噬咬和攻城略地，这个吻带着显而易见的青涩，无比生疏，显然这人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却是两人重逢以来极难得的温柔了。

萧迟细细吻了许久，直到柳疏快要上不来气了才放开他，却依旧带着朦胧的醉意，目光都有几分迷离。

柳疏本以为他亲够了就会放过自己，没想到对方依然紧紧抱着他，像是生怕自己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真的是你回来了吗……”萧迟呢喃着，“我好想你，这么多年，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和我联系，为什么说了那样的话就走了，为什么对我不闻不问……”

“你为什么这么残忍，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萧迟埋首在柳疏颈窝里，在酒精的作用下，像是挣脱了所有枷锁和束缚，疯狂诉说着自己这些年的痛苦，思念……

和明明无比炽热，却不曾宣之于口的爱意。

柳疏忽地感觉到肩颈处一片湿润。

萧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