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

张一梅今天带了酒，有白的，也有红的。

江帆本来不太想喝，可贾明亮也推推拉拉的不想喝，就改了主意，亲自给贾明亮倒满分酒器，笑呵呵地说：“咱俩好久没喝过酒了，今天得好好喝两杯。”

贾明亮苦着脸：“你一大酒桶，我哪敢跟你喝！”

“能喝多少喝多少！”

江帆笑道：“现在都不劝酒了，喝多少看心情，你要心情好就多喝两杯，心情不好就少喝点，不勉强，要实在不想喝，那就喝白开水，我喝酒！”

贾明亮郁闷了：“你话都说到这分上了，我能不喝吗？”

“这就对了嘛！”

江帆拿过分酒器给他倒酒：“兄弟相聚感情好，我们杯杯不能少，一杯感情浅，两杯感情深，三杯十年再相聚，能喝多少酒，全看咱们感情有多深！”

贾明亮苦着脸，感觉头皮已经开始发麻。

三个女人笑吟吟的，也不参合男人话题。

相比江帆两世为人，贾明亮确实还太嫩，江帆想让他喝酒，总能找到理由，没一会分酒器就空了，随着一瓶五粮液见底，贾明亮也左摇右晃，脖子有点撑不住脑袋了。

沈莹莹心疼男朋友，却不好表现在脸上。

只在心里埋怨江帆。

等到第二瓶下去一半时，贾明亮再也撑不住，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就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醉了。

江帆跟没事人似的，笑着看向了沈莹莹：“我记得老贾酒量没这么差啊？”

沈莹莹说：“他平时都不喝白酒的。”

“真的假的？”

江帆不信：“学校的时候喝一斤都面不改色的。”

沈莹莹觉的他在瞎扯蛋，但不好说，道：“他一直不喝白酒！”

江帆还想再说，手机忽然想了。

拿出来看了下，陈云芳打来的。

心里还挺纳闷，陈云芳大半夜的打电话干什么？

就随手接起来：“陈总！”

“江总，出了点事情！”

陈云芳言简意赅道：“刚才数据中心有个员工休克了，我正在往公司赶。”

“……”

江帆怔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陈云芳道：“江总？”

江帆这才回过神来，问：“什么情况？”

陈云芳道：“不太清楚，说是忽然晕倒了！”

江帆问道：“打120了没有？”

“打了！”

陈云芳道：“120马上就到，我再有十五分钟到公司。”

江帆嗯了一声，一边起身一边道：“我现在过去！”

三个女人听的一愣一愣，这是出事了？

江帆挂了电话，起身道：“公司出了点事，有个员工忽然休克了，我得过去一趟。”

张一梅连忙起身道：“那就散了吧，改天再聚！”

江帆瞅瞅老贾，瞬间头疼了，早知道就不灌这货酒了。

现在可好。

出现这种突发事件，怎么都觉的有点扯蛋。

张一梅连忙道：“你先回吧，一会我和沈莹莹送贾明亮回去！”

“不好意思了，改天我请客吧！”

江帆告罪一声，叫上裴雯雯先走了。

张一梅和沈莹莹把他送出去，等回到包厢，才看到贾明亮已经起来了。

“你没喝醉？”

张一梅很惊讶，瞬间就觉的老同学也变了。

贾明亮搓着脸，一脸的苦相：“没醉也差不多了，跟江帆那酒桶喝酒，我要不装死绝对得被他抬回去，就这都已经超了，好几年没这么喝过白酒了。”

张一梅挺无语，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沈莹莹笑吟吟，显然早知道贾明亮在装。

……

夜下色的魔都，灯光仿佛坠落的流星雨。

裴雯雯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问：“江哥，谁休克了啊？”

“不知道！”

江帆说道：“数据中心的一个女员工。”

裴雯雯问：“是不是加班加的？”

江帆瞥她一眼：“你怎么知道是加班加的？”

裴雯雯下意识地道：“互联网公司天天都加班，还有加班猝死的呢……”

江帆伸手拧她脸蛋。

裴雯雯下意识想躲，又忍住，老老实实地让他捏了下，才吐吐舌头：“我不是说抖音科技啊，现在的互联网公司天天都在加班，网上不少人骂呢！”

江帆嗯了一声，这没什么好否认的。

不只是互联网公司加班，哪个行业不加班。

化工厂还三班倒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停产，加班费就是个笑话。

只不过互联网行业受到的关注多，成了枪打的出头鸟而已。

抖音科技不是慈善机构，自然也需要加班。

只是没想到也会碰到这种事。

过了一会，胡敏打来了电话，说120到了，人已经送去了医院。

刚挂掉胡敏的电话，陈云芳又打来了电话，没去公司，直接去医院了、

“去医院！”

江帆挂了电话，就吩咐了裴雯雯一声。

裴雯雯答应着：“你给我导航。”

江帆嗯了一声，用手机开了导航。

到医院时已经过了九点，车不让进去。

江帆在医院门口下了车，裴雯雯把车开走，去找地方停车。

打了几个电话，又问了一路，才找到急诊。

到门口时，才看到陈云芳就站在门口等他。

江帆问道：“怎么样了？”

陈云芳道：“人刚醒了。”

“醒了？”

江帆有点意外，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

陈云芳点头道：“刚送到医院人就醒了，正在检查！”

江帆一颗心放回了肚里，刚到医院就醒了，应该问题不大。

不幸中的万幸，幸好没有出现最坏的结果。

不然乐子可就大了。

进去看了一下，是个二十出头的妹子，脸色有点不太正常，一副疲劳过度的模样，胡敏和部门负责人也在，还有几个一起过来的员工，老陆竟然也在。

江帆问了几句，就和胡敏出去了。

到底什么情况，还得等检查完才知道。

检查结果没出来前，谁也不好下论断。

“数据中心最近是不是天天加班？”

江帆把胡敏叫到外面问，数据中心也是她管的。

胡敏说道：“最近正在开发新数据库系统，任务挺重，加班就比较频繁。”

江帆忽然问道：“下面员工骂我的不少吧？”

胡敏愣了一下，忙道：“应该没有！”

江帆笑道：“你看，你说这话底气都不足！”

胡敏讷讷，不知如何分说。

有没有人骂江老板，这几乎是毫无疑问的。

没被员工骂过的老板基本不存在，人性很复杂，儿子都有骂爹的时候，员工怎么可能会不骂老板，就算嘴上不明着骂，遇到心塞的时候也会骂骂老板解气。

可是，这事能给老板说吗？

胡敏毕竟经验不足，一时讷讷说不出话来。

好在江帆也没追问，换了个话题：“不加班不行？”

胡敏说道：“新的数据库系统可以提升20%左右的效率，计划5月20号之前更新数据库系统，主要是要在数据中心建成投用之前上线调试，不然会影响数据中心建设进度！”

江帆一听也头疼了，数据中心的建设肯定不能受影响。

所以这就存在矛盾。

现在抖音流量越来越大，租用的服务器已经远远无法满足抖音的数据交换。

建设数据中心迫在眉睫，动作最快的商都数据服务中心上个星期已经正式开工，这还要得益于老家的特事特办，一应流程手续不到办个月就给走完了。

称得上是火箭开工。

其他几个地方依旧在走流程，估计要到五月才能陆续开工。

十一前几个数据中心要启用，时间紧任务重。

而配套的系统开发也要提前完成，还得预留调试时间。

这要是耽误了，数据中心的启用时间就得往后推。

转了几个念头，江帆就把这事扔到一边。

还是先看看这个晕过去的妹子有没有问题吧！

即使没有问题，也还有一堆麻烦要处理。

出了这种事情，其他员工怎么看？

这个才是最头疼的。

一个处理不好，他就得被员工骂。

被员工骂两句也就罢了，江帆也不是没有被员工骂过，当年就被骂过，关键是人心一旦有了抵触情绪，影响工作效率先不说，队伍也不好带，还容易发生其他预料之外的事。

在门口和胡敏说了几句，吴艳梅和韩清也过来了。

再过一会，杜泽成也跟来了医院。

江帆连忙和他握手：“这大晚上的把杜工也折腾到医院，太不应该了！”

杜泽成笑着说：“这种意外谁也不想发生，只要人没事就好！”

江帆点了点头，和他寒暄了几句，就看向胡敏：“你先回吧，我看着就行！”

胡敏忙道：“再等一下吧，毕竟是我部门的人！”

江帆笑道：“你现在也是保护动物，我怕杜工嘴上不说，心里念叨我！”

杜泽成也想早点走，可一听这话哪好意思说，只好连忙表态：“等一阵也没关系！”

一堆人杵在急诊的门口，也没个椅子坐。

还被出来的护士给训了一顿，撵到一边。

医患关系紧张不是没有道理。

等了一阵，江帆手机又响了。

裴雯雯打来的。

江帆走到一边接起：“雯雯！”

裴雯雯问：“江哥啥情况啊，我把车停到停车场了，出了医院左拐五六百米，从如家酒店的那个路口拐进来再走三百米，有一个停车场的牌子，进来就是了！”

江帆听的头大：“还在等医院检查，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排上，你先回去吧，完了让公司的车送我回，你别等我了！”

裴雯雯哦了声：“要是半个小时我就等你！”

“半个小时估计完不了，完了还得去趟公司！”

江帆说道：“你先回吧，不等我了！”

裴雯雯答应了一声：“那我先回了！”

江帆嗯嗯两声，挂了电话。

等了半个小时，终于开始检查了。

等检查完，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

结果不是太坏，晕倒的原因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纯粹是疲劳引起的，而检查结果则显示妹子血糖低血压低，医嘱是生活上要注意饮食规律，不要熬夜，充分休息好。

全是老板的锅。

江帆那个无语，好在不需要住院。

让公司安排车把人送回走，才去了公司。

高管们也没走，除了胡敏，都去了公司。

今天周五，明天就是五一小长期，原本该放假的已经放假了，甚至陈云芳吴艳梅等人已经规划了五一出行，准备趁着小长假带着家人去旅个游，明天一早就要出发。

结果却摊上这种事，都觉的闹心。

到了公司，江帆却没上楼。

从车上下来站在门口，抬头打量几栋楼上还亮着大半的灯光，思绪飞扬一阵，才对陪他吹夜风的高管们说：“今天这事你们有什么感想？”

几位高管沉默，还能有什么感想？

就两个字，‘闹心’呗。

刚刚放假，却摊上这种事，怎能不闹心。

陈云芳道：“舆论管控工作要做好，不能把人把这事捅出去，本来只是一件小事，但若是被捅到媒体，难免就会引起一场风波，那些同行和竞争对手肯定会推波助澜。”

韩清点头：“已经安排下去了。”

吴艳梅道：“关键还是自己人，知道这事的员工不少，得防止有人故意爆料。”

陈云芳道：“尽快下一个通知！”

几位高管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定下了章程。

想法都是好的。

可是……

屁股决定脑袋，底下的员工是个什么心态高管们不是不知道，可坐在现在的位置，很多时候考虑问题就得从自身的职责角度考虑，不可能还站在普通员工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这种事情压不住的。

压的越狠，反弹的只会越厉害。

越不让说，反而越有人会想办法给捅出去。

人心就是这样。

说句不好听的，大多数员工只在乎自己拿多少工资，根本不在乎抖音科技会不会破产或倒毙，甚至有那心里阴暗的，巴不得抖音科技快点倒毙，江老板上街要饭去呢！

这可不是恶意臆测。

而是人心太经不起考量。

江帆没有吭声，一直默默听大家讨论。

直到几位高管讨论个差不多，安静下来后，才收住了思绪。

“考虑的都挺周到，但这样真的能避免被捅出去吗？”

江帆说道：“那些大厂丑闻都是怎么爆出去的，难道他们都没有应急措施预案？”

高管们都不说话了，显然心里都明白。

筛子装不住水，堵是堵不住的。

可还能怎么办，难道放任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