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脚不便,焦球儿只得送章淑燕到楼下。
虽然焦球儿生着近百公斤的吨位,但内心还是很脆弱的。
看着出租车被压到“断气”的轮胎,焦球儿眼底再次涩意渐浓。
出租车渐行渐远,焦球儿的眼睛也始终未离开汽车半步。
待全然看不到汽车影子后,焦球儿才收回目光,宛如丢了魂坐在门前的路坎上。
手伸进衣兜摸索,猛然想起自己早就已经戒烟许久。
这该死的忧伤,有支烟,该有多好。
“给!”
焦球儿一愣,他身前被递过来一支香烟,抬头只见茅三道站在一旁,另一只手中正握着烟盒。
“我……戒烟了。”焦球儿笑了笑,伸手挡了回去。
“我知道你戒烟了。”茅三道将香烟扔进他怀里,自己点燃一支,伸过去打火机,“可你现在需要它。”
焦球儿犹豫了下,点燃,猛抽了好几口,目视前方,十分怅然。
“淑燕也舍不得你。”茅三道坐在焦球儿一边,低声道,“短暂的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逢。”
焦球儿缓缓回道:“她跟你一样,不愿意到我公司上班,这是为什么?”
“或许……”茅三道想了想,道,“或许她是不想让你为难。”
“为难?”焦球儿扭头看着茅三道,微微皱眉,“我怎么可能会为难?”
茅三道揉揉略显憔悴的脸:“你是无所谓,可公司所有人一旦知道你们的裙带关系后,对于管理层而言,会介于你的面子,不好安排她;
在员工的层面上,不可避免会有流言蜚语传出,保不齐会有人在背后戳你脊梁骨。
你要知道,在没有路灯的地方,夜里到处都是“鬼”。
另外,公司是要有利益的,如果淑燕不能为公司带来利益,有人就会不服,不服就会有人拿此事说事,对应的制度执行力可就大打折扣了,到头来,管理起来就显得比较棘手麻烦,淑燕肯定是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拒绝了你。”
顿了顿,茅三道继续道:“明朝一位佚名作者所写《增广贤文》有说过,慈不带兵,义不养财,善不为官,情不立事。
在公司,你是领导,切不可以感情用事,要做的是让所有人信服,不仅要处理好跟员工之间的关系,还要树立自己的威信,这样才能将公司无限壮大下去。”
茅三道的一番话使得焦球儿陷入沉思,他不知道章淑燕居然会担心这么多,心里备受感动。
“其实,我的志向没有那么远大,只要保持现在这个状态就好。”焦球儿吐出一口烟圈问道,“听你这么说,你不去我公司是不是也担心这个?”
“差不多吧,我去你公司,也算是裙带关系,再说我也没有能力给你带来什么。”茅三道慢慢回道。
关于这个问题茅三道也只是顺杆子回答,间接性拒绝了焦球儿,他还不认为自己已经伟大到可以为焦球儿考虑这么多。
他只是觉得目前自己已经被迫拥有一份职业,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做其它。
并且,这份职业还是份不容拒绝、任凭怎么折腾都不会丢的“铁饭碗”。
说到底,很无奈也很心酸,他也想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何去何从无抉择,万般无奈多忧愁。
意欲登天飞顶峰,可奈有心力不从。
“我觉得,你们想的有些多余了。”焦球儿抽完一口香烟,叹声道,“想太多,人太累。”
他并没有想的如此高瞻也没有这般远瞩,他只想爱人永远能陪在身边,在兄弟有难时能倾力相助即好,仅此而已。
在他心里,所有一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外在物质并不是那么重要。
亲情、友情才是无价。
茅三道当然知晓焦球儿这份心,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把焦球儿当成生死与共地铁哥们。
并且,还是唯一一个。
在他看来,朋友之交,不在于多,宜得删繁就简。
有酒有肉多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
可即便如此,茅三道还是反驳道:“这不是多余,当你位置到达一定高度时,很多事情该考虑的还是要考虑。
就像下一盘棋,要想赢,那在你走出这一步前,下一步也得考虑周到,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满盘皆输。”
茅三道之所以这么说,是衷心希望焦球儿历经千辛万苦支棱起来的公司能够长久经营下去。
焦球儿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茅三道所说一切是为了他好,换做他人,或许就不会讲这些。
少刻,他抬头问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茅三道扔掉烟头,脸色变得凝重:“一来,是看看你的腿恢复的怎么样了。二来,是有一件非常沉重的事要告诉你。”
“沉重的事?”焦球儿一怔,随之有丝惊慌,“你……你得绝症了?”
茅三道撇撇嘴,白了焦球儿一眼:“能不能盼我一点好?我想告诉你的是半云道长羽化了。”
他最终还是将这件事说了出来,茅三道认为焦球儿应该享有知情权。
之前不敢说,是怕焦球儿贸然上北子岭担心帘风说漏嘴,而现在唯一知道书屋秘密的帘风也已经死了,那此时告诉焦球儿也无妨。
“原来是半云道长羽化了,我还以为你出啥事了,你这大喘气的吓死我了。”焦球儿松下一口气,突然间又愣了下,歪头问道,“羽化是个啥意思?”
茅三道徐徐道:“道家所说的死亡。”
“啊?!”
果然,焦球儿的反应是很大的,仿佛一记晴空霹雳正中他头顶,宛如一块弹板极速起身,一下子愣了神。
迂久,他问道:“你是说……半云道长死了?”
“嗯。”茅三道点了下头,“不久,就在前段时间羽化的。”
焦球儿还是不太愿意相信,半云在他心中就像神人一般的存在,死亡,就像听人在讲述一个传说故事般的不切实际。
他有些无法接受。
“半云道长怎么会死?他怎么可能会死?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焦球儿此时的反应跟茅三道爷爷去世时大相径庭。
他此刻表现出来的更多是惊愕。
茅三道大概也清楚,对于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来说,死亡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所以,对于焦球儿而言,爷爷之死,虽然悲痛,但时间也能让人释然。
而半云道长则不一样,在焦球儿心里,他就像黑夜中的灯塔、迷雾中的指明灯。
当年,若不是半云给焦球儿指点迷津让他开公司,或许他到现在还一无所成,白白埋没了这副让人艳羡的“富人之躯、贵人之相。”
故此,焦球儿现在的反应在茅三道看来,属实正常。
“他确实是羽化了,我还去祭拜过他。”茅三道站起身,轻轻拍了拍焦球儿的肩头,以示对他的安慰。
焦球儿仿佛被剥离了骨头一般瘫坐在地上,整个人也像意识被抽离似的目光呆滞。
这个消息来的毫无防备,对他的打击无疑是很大的。
焦球儿会是此种悲怆的反应茅三道早就猜到了,而他能做的也只能默默陪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