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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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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蒋丛成独自在空荡的办公室待了十分钟。  屋外是杂沓的脚步声,他盯着许惟的手机,屏幕上那条短信清清楚楚:已收到,预计十点半到达蒋宅,做好准备。  蒋丛成往自己的别墅里拨了一个电话,之后离开办公室,下楼取车。  停车场是公用的,前头一辆装满蔬菜的大货车已经启动,正在倒车。蒋丛成走过去,隔着几米距离将自己的手机抛进去,平静地看着货车开走。  他坐进自己的越野车,离开停车场。  别墅里,阿珍准备做午饭,楼下两个黑衣男人依然守在那,看上去倒是十分敬业,不知蒋丛成想让他们待什么时候?  许惟没有下楼。  阿珍上楼问她:“许小姐午饭想吃些什么?蒋先生交代我要按您的口味做,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许惟说:“我都可以,你问俞生吧。”

阿珍于是问蒋俞生。  蒋俞生比划着,阿珍依次记下,下楼去忙碌。  蒋俞生看着许惟,注意到她的情绪,他在纸上写了几个字:你不高兴么?  许惟点头:“是不太高兴。”

蒋俞生皱了皱眉,漆黑的眼珠看着她,指指楼下,又写:你是不是不喜欢他们?  “嗯,我不认识他们。”

许惟说,“你爸爸找他们来看着我。”

蒋俞生又写:为什么?  许惟说:“我不知道,你爸爸不让我出门,也不让我打电话。”

蒋俞生想了一会,在纸上问:你想打电话吗?我有手机,可以借给你打电话。  许惟一顿:“你有手机?”

蒋俞生点点头,起身从衣柜的最里头摸出手机。  许惟看了看,有电,也有信号,但她还来不及多问,蒋丛成就回来了,阿珍在楼下喊了一声:“许小姐!”

许惟心口一紧,很快把手机塞进蒋俞生的口袋。  楼下安静了一会,没过几分钟,蒋丛成就上来了。  几乎在第一眼,许惟就看出不对,他的眼睛太冷了。  许惟问:“你今天这么早回来?”

蒋丛成没有应声,看了蒋俞生一眼:“俞生,到楼下去。”

蒋俞生不安地瞅了瞅许惟,站着没动。蒋丛成皱着眉头又说了一遍,他才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屋里陡然陷入沉默。  蒋丛成的目光在许惟脸上停留数秒,淡淡道:“走吧。”

“去哪?”

“度假。”

他说。  许惟愣了愣:“有谁去?就我们两个?”

蒋丛成:“我们,还有俞生。”

许惟警惕心立刻提高了:“为什么突然想要度假?”

“烦心事太多,放松一下。”

许惟问:“地点呢,去哪放松?”

“乡下吧,到了你自然知道。”

他显然不耐烦再说,脸色更加难看。  许惟静了一秒,说:“那我去收拾东西。”

许惟往外走,蒋丛成捉住她的手,力度极大:“不用收拾,什么都不需要。”

许惟戒慎地看着他,手腕挣扎了一下,毫无作用,她才发现,蒋丛成力气很大,平常都没有看出来。  “跟我走。”

他又说了一遍。  反抗是件冒险的事,许惟选择顺从:“好,那我上个厕所总可以吧。”

蒋丛成没有说话,手松开,许惟挣脱他,独自回房间上了个厕所。蒋丛成带许惟下楼,朝蒋俞生招手:“俞生,走。”

屋里空荡荡,只有一个阿珍在忙碌,门外有两辆车,两个黑衣男人分别坐在驾驶位。  奔驰车开出去,蒋丛成带着许惟、蒋俞生坐进越野车。  蒋俞生坐在副驾,蒋丛成和许惟坐后座,一支冰冷的枪抵住了许惟的后脑勺。  “别乱动。”

蒋俞生低着声说。  奔驰先走,越野车跟在后面。  钟恒和三个警员进了别墅区,车刚停,他们下了车,身旁两辆车从路中央迅速开走,车窗边一个侧影飞闪而过,几乎是一瞬间,钟恒反应过来。  “许惟!”

他飞快地跳进驾驶座。  三名警员见状立刻回到车上,几辆车一齐冲出别墅区,上了大道。  一名警员火速跟何砚取得联系:“老大,蒋丛成带着人从别墅走了,目前在环城大道,我们在追!”

那头何砚骂了一句。  中计了,蒋丛成故意丢掉手机迷惑他们。  “继续追,我们马上支援!”

“是!”

小警员刚刚应声,一抬头,脸色陡变,“不好。”

前方不远处,吉普车已上前,奔驰断后,钟恒的SUV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迫近,那辆奔驰突然停了,车头一拐,从侧面朝SUV撞过去。  钟恒急转方向盘,立刻闪避,但还是晚了一步,车速过快——  砰!两车车头狠撞了一下,车身急剧震荡,钟恒左耳擦过碎裂的车窗,血立刻糊了半边脸。  他胡乱抹一把,尝试重新启动,但汽车却熄了火。  后头的那辆警车被大货车挡了道,也丝毫不能指望。钟恒急得额角直跳,血沿着耳朵流到他肩上。他一脚踢开车窗,跳下车,沿着道路飞跑,但那辆黑色吉普车已经跑到很远,影子都追不上了。  后头的警车这时绕过大货车驶过来,小警员朝他吼:“你别跑了!我们去追!”

这呼喊并没有钟恒停下,他的速度更快。  警车驶到他身边,超过了他。  血水混着汗水,糊了左边眼睛,钟恒视线模糊,血珠子顺着下颚滴到路面。  *  下午两点,禺溪市局。  讯问室里,李越正在强行诡辩,何砚气得想揍人。他猛地一拍桌子:“现在什么都别说,你把蒋丛成的藏身处先交代了!”

“我真不知道。”

李越摇着头,“这都是他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他到底有几栋房子我都不知道,谁知道他是躲在哪个山沟里?横竖禺溪就那么屁大点地方,你们警察挨个搜呗,你们不是很厉害么。”

何砚冷冷地看着他:“李越,你是不是还指望蒋丛成能来救你?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可能?  李越没有做声,表情却有了细微的变化。  何砚没多说,把他交给组员,转身出了讯问室。  走廊里,钟恒坐在那,他左边耳朵连着脸颊那一块地方包着纱布,胳膊上的伤没处理,几道口子猩红。从环城大道回来,他就坐在这,等着讯问结果。  何砚看着他这副样子,多少有些愧疚。他说过会把许惟的安全考虑到,但这回显然食言了,蒋丛成够狡猾,他实在没有料到。  许惟被带走,下落不明,之前给她的定位器也没帮上忙,这状况谁都忧心。  何砚走过去,钟恒立刻抬头,一下站起来:“问出来了?”

何砚摇头:“他可能并不知道。”

钟恒目光一黯。  何砚安慰他:“你也不要太担心,她……”  “你只会说这个?”

钟恒打断了他。  何砚皱眉:“我理解你的感受,你……”话没说完,见钟恒起身往外走,他立刻跟过去,“哎,你去哪儿?”

钟恒:“我自己去找。”

“你等等。”

何砚拦住他,“搜寻还在继续,如果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知道,另外我们已经在努力,希望能从审讯中得到线索,你没有路子也是瞎找。如果蒋丛成真的要许惟的命,那天就可以解决了,没必要带她一起逃,所以我敢肯定许惟暂时应该还没有太大的危险。”

钟恒突然回头,眼睛都憋红了:“这些猜测都是个屁,我要看到她好好的。”

何砚无言以对。  门口一个警员飞快地走过来:“何队,蒋丛成的别墅已经搜查完毕,可疑的物品都已带回来,另外我们在那发现了许小姐的东西,也一起拿过来了,在行李箱的拉杆缝里我们发现了字条。”

他递来几张小小的白纸。  何砚打开第一张,上头有一行字:7月25日晚,蒋丛成收了我的手机,可能已经怀疑我。  第二张写着:早上来了两个陌生男人,是安排来限制我出门的。  第三张是今天十点多写的:蒋丛成说要带我去度假,没问出地点,他说在乡下,如果有异常,我会想办法逃脱。  何砚看了两遍,心头一凛:如果25号许惟被收了手机,那邮件是谁发的?  何砚盯着那些字又看了一遍,觉得有哪里不对,他没有将疑问说出来,只是把字条递给钟恒:“我会重新划一下重点搜索范围。”

然而这一天的搜索没有结果。  *  7月27日,宜城。  方玥站在窗边,陈护工走过来,惊讶道:“方小姐,您能走动了?”

方玥嗯了一声,说:“我本来就没受什么伤,只是撞到头,睡了太久。”

陈护工点点头:“那您是不是打算出院了?”

“准备明天就出院。”

方玥说。  “哦,早点出院也好。”

陈护工说,“在医院待了太久,心情会不好的,回去养伤也一样,最好是有家里人照顾一下。”

方玥点点头。  陈护工把手里的热水放下来,问:“今天要擦擦身体吗?”

方玥问她:“之前都是你帮我擦身?”

“是啊。”

方玥:“我母亲没来过?”

“来过几次,但很快就走了。”

陈护工有点同情地看着她。  方玥淡淡地说:“谢谢你了。”

陈护工摆摆手:“不用客气,这是我的工作,应该的,今天要是不方便的话,还是我来帮忙吧。”

“不用了,我自己来。”

方玥说,“之前麻烦你了。”

病房里有卫生间,但水龙头只出凉水,不提供热的。  方玥拿着盆和热水进去,她脱掉宽大的病号服,将热水兑成温的,从肩膀上浇下去。她洗得不慢,但也没有特别细致,冲完水,她站在镜子前擦身体。  热气将镜子变糊,但她转过身,后背一片暗褐色的疤痕依然清晰可见。  晚上八点,禺溪西郊。  林叶掩映下,一幢二层小楼矗立着,一楼一厅两室,二楼三个房间。  许惟住在二楼最东边的屋子里,窗户已经被铁板钉死,如果不开灯,屋里一片漆黑。  她刚刚吃过晚饭,是蒋丛成送上来的。  许惟把饭碗搁在桌上,走进浴室洗澡。从昨天被带过来,她一直住在这间屋里,门外上了锁,只有蒋丛成来时,那扇门才会开。  蒋丛成从昨天开始变得很奇怪,一时暴怒,一时又平静。他的脑袋已经不大正常,他带了枪,昨天那枪有很多次都抵在许惟的脑袋上,但他最终并没有动手。许惟的惊惧在这种拉皮条式的对战中逐渐被消磨,到今天似乎已经习惯。  这个房子很偏,久未住人,但设备齐全,水电都能用。许惟一边洗澡一边思考明天能不能有办法逃走,她想起钟恒,猜测他大概很担心。  洗完了,她扎起头发,穿着裙子走出来,一抬头就顿住。蒋丛成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就站在床边,他穿着黑衣灰裤,整个人黑魆魆,有种阴森的可怕。  许惟立刻后退,回到卫生间关上门,但来不及上锁,蒋丛成已经跟过来,他用力一推,门开了。  许惟被揪出去,她挣脱时蒋丛成力气更猛,一下将她推倒压在地。  许惟之前担心过这个问题,甚至想了对策,但这么些天,蒋丛成没有碰过她,许惟猜测他应该是有一些问题,对今天这情形她毫无防备。  论力气,她不是他的对手。  后背一凉,裙子被他从肩上扒下来,许惟拿手肘攻击,直接砸到他脸上,蒋丛成却没有动,他看着她光滑的后背,几乎癫狂地吼叫:“没了,没了!”

许惟又一肘砸过去。  蒋丛成吼着:“那疤呢,谁准你弄掉的?我有没有说过,不准动它,不准整掉?你答应过!”

“你疯了!”

“我疯了?呵!”

蒋丛成两眼猩红,笑容可怖,这件事把他压抑的愤怒和不甘彻底挑了出来。  “你胆子真大了,骗我,害我?你是不是忘了,你杀了人,谁帮你的,我让蒋大云给你顶罪!我护着你,我帮你瞒了多少年!我让你过得光鲜体面,你做了什么?我能放过你?”

“……你说什么?”

许惟短暂地愣了一下。  蒋丛成呵呵地笑着:“你真是厉害,你想摆脱我,就不怕坐牢?你这是要跟我一起下地狱,那好,你等着,你等着。”

他紧紧盯着她看了一会,跑出去,把门锁上。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外头林子里传来或近或远的虫鸣声,并不聒噪。  许惟撑着手肘爬起来,所有的事突然一齐挤到脑袋里,连不起来的地方终于都清晰起来——  方玥为什么支教那年突然性情大变,为什么没有回校读研,为什么隐瞒和蒋丛成真正的关系,为什么会破天荒地来找她帮忙……  好像想通了一桩难题,许惟莫名笑了笑,到最后,眼睛都冷了。  原来是这样。  许惟头一次发现,方玥竟然是这么聪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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