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惟后来想起来,那场运动会也是十分搞笑了,她为了诓钟恒报名才跑去当什么广播员,而钟恒不出所料地成为咬钩的小鱼,风头出尽,四个项目全是第一,十班因此还拿了优秀组织奖,钟恒又一次在高一高二学妹中间刷了一波热度。 然而,运动会短暂的两天终归是忙里偷闲,渐渐成为记忆里小小的一隅。 高三最不缺的是试卷、习题和月考。 随着天气渐冷,树叶枯落,球场旁的那株大树终于彻底秃了,第一场雪洋洋洒洒从年尾飘到了新一年的年头,钟恒度过了十七岁的生日,元旦过完,迎来期末,第一轮复习已经全部结束,期末的检测极具意义,决定了很多高三生能不能过个好年。也是这次的期末考刷新了钟恒高中生涯的成绩记录,他考进班级前十,和王旭让并列第九。 半个学期从十九冲到第九,连陈光辉都夸他是一匹黑马。 许惟注意到,钟恒自己也挺高兴。 虽然他没说,但许惟知道他记仇,一直暗暗拿王旭让当对手,这次不仅进步了,还赶上王旭让,难怪心情好,晚自习时开心地给她画小画儿,这回不只是一只小青蛙,他还画了荷叶、小鱼、蝌蚪……加点水就是一片小池塘了。 许惟忍着笑把那张画收好。 以前刚认识,不熟,他成天一副酷拽模样,如今在一起久了,越发见识到他种种孩子气的表现,许惟觉得钟恒那时候大概是瞎撑出来的一张老虎脸,其实他心里头住着一只小花猫,柔软又干净,高兴了就趴在你肚子上,不高兴就挠你一爪子,没什么威胁性,无非就是娇气了点。 至于娇气这个毛病嘛,以后总会好的。 补完课就放假,春节就在眼前。 高三党假期压缩,连头带尾不过两周。许惟堪堪回家过了个年,还不小心弄感冒了,没来得及把病养好就赶回了丰州,因为初七报到,初八上课。 报到那天许惟起床晚了,洗漱完提上书包匆匆跑出门,远远看见巷口的身影。 她冲钟恒挥手,跑得太快了,冷风灌进嘴里,嗓子直痒,没等她跑到边上钟恒就迎上去,一把将人搂住了。 许惟一边推他一边捂着嘴巴咳嗽了一会:“感冒没好,别抱……” “你不是跟我说已经好了么?”
钟恒皱着眉,“骗我的?”
“你一天问三次,我能不骗你么。”
“说谎还有理了?”
钟恒横竖也忍不住了,“我就抱。”
他用了力气把她摁到怀里,脸在她头发上蹭了蹭,“快点亲我。”
行动比嘴巴更快,话没说完头就已经低下去。 虽说大清早巷口没什么人,而这家伙的嘴唇还有点小粉红,是挺诱人,但许惟还是十分理智地躲开了:“我嘴巴里全是细菌,就不祸害你了。”
钟恒倨傲地来一句:“没事儿,不嫌弃。”
许惟:“……别闹。”
钟恒眼眸一垂,不说话了。 许惟受不住那目光,“我给你带了糖。”
她有心哄他,打开书包抓了一把塞他上衣口袋里,又剥好一颗递到他嘴边,“专门给你带的,你尝尝。”
这一招屡试不爽。 钟恒舔了舔嘴唇,把糖叼走了。他扶起靠在路灯柱上的自行车,坐上去,也不回头看她,只说:“上来啊。”
许惟熟练地坐上后座,搂住他的腰:“谢谢少爷。”
头顶一轮朝阳羞羞赧赧露出脑袋,矜持地在天边泼了一片柔光。 钟恒踩着脚踏,把车骑上了大路。 开学后的日子过得飞快。明明是完整的一个学期,却感觉像缩减了一倍似的,几次月考一过,黑板边缘赫然多了几个大字:距离高考还有100天。 班长特地选的红色粉笔,醒目扎眼,有种冷冰冰的残酷。 第二天,那数字变成了99,再之后98…… 倒计时就这样开始,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长跑到了冲刺阶段,只有加速。 一次次的模拟考,桌上的练习卷越堆越厚。 时间似乎总是不够用,钟恒和许惟不再出去吃晚饭,基本都在食堂解决,所有的消遣娱乐活动也都绝缘,就连一周仅有的一天假期也是在图书馆度过,偶尔晚自习结束,钟恒会骑车载许惟去桥上待一会儿,这几乎是唯一的放松时间。 许惟有时做完一张试卷,休息时抬头看一眼,看着黑板上那一天一变的数字,会觉得恍惚,好像昨天才刚进校门。 可一转眼,高考就这么来了。 许惟回宜城考试,她户籍在老家,之前报名也是回去报的,幸好都在省内,手续上没什么麻烦。 外婆已经在上周先去了宜城。 五号清早,钟恒送许惟到车站,两人约好九号见。 至于未来两天的考试,他们彼此都清楚,其实不需要多说什么,但在许惟要进站时,钟恒还是忍不住喊了她。 许惟停住脚。 钟恒几步上前将她拉到旁边,轻轻地抱住了。 “我会好好考的。”
他小声说。 “嗯,”许惟也小声说,“不要忘记带准考证、铅笔啊这些。”
“瞎操心,我又不是傻子。”
钟恒在她颈侧亲了一下,“等我电话。”
紧张都是在考试之前,等真正上了考场,反倒没什么感觉,虽然考场是陌生的,但整个过程和之前的模拟考没太大区别,语文、数学、理综、英语……某些科目的难度甚至还比不上模拟考,许惟像平常考试一样过完了这两天。 走出考场时,天正在下暴雨,考场外挤满了等候的家长。 许惟独自站了一会,用文具袋遮住脑袋跑进旁边的小超市,买了把伞。她没立刻走,站在屋檐下摸出手机,刚开机,钟恒的电话就打进来。 周围嘈杂,两边的声音都不清晰,但他们还是说了好几句,直到许惟这边的雨声越来越大。 钟恒在那头大声说,“快点回家,我明天接你!”
—— 这天晚上钟恒彻底放飞,乖了太久,他都快忘了怎么浪,一朝解放如同猛虎出笼,许明辉吆五喝六,一群男生响应,集体钻进网吧,游戏打了半宿,钟恒趴在桌上眯了会眼,等他醒来就见那群家伙挤在一台电脑前兴致勃勃地观摩“动作片”。 许明辉一巴掌拍在胖子脑袋上:“给少爷让个座啊,你他妈连女朋友都没有盯个什么劲儿。”
钟恒睡眼惺忪地走过去,瞥了一眼,屏幕上两个光溜溜的身体正拧在一块儿。 “怎么样,够清晰吧。”
许明辉勾着他肩膀,坏笑着说,“大好的学习机会啊,嘿嘿你跟许同学用得上,这个姿势……哎呦!”
钟恒捏着他后颈:“继续说呗。”
“不说了不说了!”
许明辉求饶,“你快松手,我乖乖闭嘴还不行吗。”
钟恒松开他,没再看,起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耳朵莫名热了好久。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凌晨三点半…… 嗯,她大概睡得正香吧。 钟恒独自在墙边靠了会,不知想到了什么,整张脸都慢慢红了。 我他妈真是…… 都怪许明辉。 在网吧耗到天亮,钟恒没回家,就近去自家旅馆洗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然后蒙着被子呼呼大睡,一直到下午被闹钟叫醒,他洗漱完赶去火车站接许惟,再陪她去宿舍收拾东西。 十班的散伙饭定在下午六点半,银河酒楼。 全班同学都参加,各科老师也全部出席,气氛出奇的好。 即将到来的分离让大家都宽容起来,平常过于严厉的老师难得露了笑意,同学之间更是友善,曾经的矛盾、诋毁、争斗好像全被粉饰干净,饭桌上其乐融融,大家陆续给老师敬酒,男生喝起啤酒来一个个都很厉害。 饭局九点多散场,大家没尽兴,转到KTV继续,最后顺理成章地包夜,大包厢的沙发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喝醉的男生。 半夜,林优另外开了小包厢,带着许惟和蒋檬过去睡了一觉。 直到早上,大家才各自散了。 离开前,许惟去上厕所,钟恒靠在沙发上等她,许明辉半梦半醒地跑过来,傻笑着:“少爷,兄弟一场,别说我不够朋友啊,是时候送你个毕业大礼了……” “你这酒没醒吧。”
“谁说的,我脑子清楚得很。”
许明辉嘿嘿笑了声,摸到自己的书包,拿出一个小盒塞到钟恒手里:“自家兄弟,不用谢。”
“什么东西?”
包厢里昏昏暗暗,钟恒低头看了看,瞥到上头字样,一下就愣了—— 操。 他骂了声,还来不及把东西扔给许明挥,许惟就进来了:“钟恒……” 钟恒心头直跳,一把将东西揣进裤兜:“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