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珉不愧是赵珉,到底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在和吴大人推杯换盏了几次之后,对方便松口,说一个月内就离开宜春县。
吴大人打了个酒嗝,脸色潮红地说道:“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能少于这个时间了。否则会引起刺史大人的怀疑。”
“我知道,你们是想用那个小孩子的地形图做勘察地形图吗?随你们吧,我也懒得管这些事了。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左右宜春年年发大水,洪涝一来,就是再好的大堤,也不能避免。到时候……”
赵珉赶紧把酒给吴大人满上,“到时候,自然是与大人无关了。”
吴大人满足地喝了一杯陈酿,又打了个酒嗝。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不要再传出去,给第二个人知晓了。至于你家衙内,想要动工的大堤,随时都可以建起来嘛。我就不管这些了。”
赵珉赶紧把酒再次满上,“若不是大人手里头漏漏风,我们可真不知道怎么才好。这些,可多亏了大人才是。我替宜春的百姓,对大人感恩戴德。”
吴大人摆摆手,“这些场面话就不要说了。左右我是来了就走的人,犯不着同你们计较那么多。不过,你那衙内,听说是造钱有术啊。那阜阳酒楼的滋味,我是尝过一次之后,再也不想再吃什么春山楼的了。”
“你要知道,往常我们黔州府的人,都以能上春山楼吃一顿酒席,而觉得有脸面。如今我看呐,得亏这阜阳酒楼没搬去州府,否则这春山楼的地位,可是摇摇欲坠哟。”
赵珉赔笑道:“我那儿子,不过是懂了点事,知晓些赚钱的门道。其实上不得台面。都是大人们抬举,让这小子有了如今的模样。”
吴大人终于酣然睡去,赵珉也长出一口气。
他把湿了的两只袖子,从身后拿出来,用布巾挤了挤酒。
“这吴大人可真是好酒量。该不会上其他地方,也只是喝酒,而不是正经勘测地形吧?”
赵珉啐了吴大人一口,心里有些不忿。
又叫来下人,把吴大人给抬回自己的房间。
赵衡林一直在外头候着,等自己父亲赵珉出来,见他志得意满的样子,就知道事情成了。
他赶紧上前拍马屁,“果然只有父亲出马,才搞得定这位吴用大人。”
赵珉横了他一眼,“什么吴用大人,人家根本就不叫吴用。”
赵衡林心想,那和无用有什么区别。反正是姓吴,叫一句无用大人,也配得上他的作为。
在宜春百姓的期待中,大堤终于热火朝天地建了起来。
赵衡林开始发力,以一日三里的速度,沿着秀江河将大堤给建起来。
原本以为是件好事,可实际做起来,却遇到了很多问题。
一部分沿江的百姓,开始闹事。
他们认为江堤侵占了他们的田地,要求县衙给予补偿。
有一就有二,不少沿江有土地的百姓,见有好处可捞,纷纷站了出来。
就一个要求,让县衙按照下等田的比例,给他们补偿。
否则,他们就不让大堤的修筑继续下去。
赵珉为着这件事,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赵衡林也想不通,明明是件好事,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呢?
徐昌林倒是觉得正常,“这些小民,唯有利可图时,才会爆发出自己的力量。现在他们仅仅是要求到时候给补偿。还没干出更过分的事。”
赵衡林转过身,茫然得问:“更过分的事?什么事?”
徐昌林理所当然地道,“自然是破坏大堤的修筑了。白天修筑好的大堤,晚上就去破坏。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算老问题了。”
赵衡林先不管大堤被破坏的事。
他是一点都不担心。
水泥墙修筑地那么高,又如此坚固,以这个时代的工具,怎么可能还能被破坏的了。
他担心的是,这已经是个老问题了,以前从来没人能解决过。
这就很棘手了。
赵衡林不确定,自己的父亲能不能解决好。
毕竟这已经接近于民变之类的大事。
赵衡林提出,是否可以酌情,对这些被占地的百姓,进行一定的补偿。
但这个想法,立刻就遭到了徐昌林的反对。
“衙内想法是很好,可惜过于天真了些。今日衙内让老父母做补偿,他日类似的情况发生后,该当如何?县衙如今是有银钱没错,也出得起这个补偿。可这口子不能开。否则再多的银钱,也填不了这个窟窿。”
“百姓是想从县衙捞点好处,这一点,我也能理解。可补偿的标准该定多少合适?若一切都照着百姓们的来,那老父母的用处又是什么?”
“老父母教化万民,正是应当将这种不良之风气给遏制住。否则,何谈教化?衙内觉得,我说的可有道理?”
赵衡林微微低着头沉思,而后缓缓道:“你说的的确有理。不过若因为此事,就让百姓们伤心。父亲也会因此失了人心。在我看来,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
“不如这样,这笔补偿的钱,不从县衙出。由我的宜开司出。这样既能避免下一任县令被百姓骚扰,又能避免县衙的亏损,以及父亲失去人心的可能。徐师爷你看,这样可好?”
徐昌林见赵衡林无论如何,都想给百姓补偿。
心里叹了一口气。
“衙内还是心太善了。其实这种事,何处不有?今日由宜春开了这个口子,恐怕往后整个黔州府,都不得安宁。”
赵衡林笑道:“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开发公司。其实手里若是有钱,大可以进行一定的补偿。这也是理所应当之事,毕竟的确占了人家的田地,来修筑大堤。百姓们失了田地,又如何保证来年的收成?”
徐昌林见自己说不过他,便由着他去了。
赵衡林回到宜开司,和自己的属下们开了个会。定下了补偿标准,然后将补偿一一发放到那些百姓的手中。
有人见有利可图,立马就加码,说不提高双倍补偿,大堤就不许往自己的田里头过。
赵衡林也不惯着这些人。
他直接用土填江,绕开了这些人的田地。
虽然工程量耗费巨大,但最终还是达到了目的。
那些因为抬高价格而没能得到补偿的人,瞬间傻了眼。后悔不迭,可惜赵衡林没有再给他们第二次机会。
徐昌林见状,也不得不对赵衡林佩服起来。
惯着百姓,全又不全都惯着。
这是有原则的做法。
徐昌林笑道:“不愧是衙内,办事的确与众不同。”
赵衡林却道:“我不过是依照自己的原则办事,只要不过头,我都可以接受。但是过了头,我就敬谢不敏。不仅不能从我这里得到好处,反而要让这些人获得惩罚。”
徐昌林点点头,“正是如此。”
他又道:“如今秋收已过,大堤也开始进行筑造。衙内是不是要开始上山,和寨主们商量梯田的事了?”
赵衡林一拍脑袋,“若非徐师爷提醒,我险些就要将这件事给忘了。的确该上山了。如今山上怕是粮草尽绝,不知该如何过冬。正好是我出马的好机会。”
他对徐昌林道:“劳烦师爷明日替我准备足够的粮食和布匹,我准备上山,和那些寨主进行谈判。”
徐昌林点点头,“我现在就去准备。这次,可要我陪同衙内一道去?”
赵衡林摇摇头,“我去就可以了。秋收过后,衙门要收粮交税,你也是忙得很。就不打搅你了。”
徐昌林笑道:“看衙内说的,为县衙,为宜春,这都是我份内事。若是衙内这般说,就见外了。这样吧,我与那些寨主也算是老相识,多日不见,上门去见见也是应该的。衙内就不要再推脱了。”
赵衡林见他这般说,也就点点头。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