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野闪身溜进家中,见渣爹不在,鬼鬼祟祟迅速从床头柜中收拾了点粮票和钱,直奔大门口和小春汇合。
没注意到身后隆起的被子山中,一双眼睛冷冷注视着她。
走到坐车地点,带着小春坐上一辆破旧的中巴车。
车里的人并不多,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带小春坐下。
冬初时节,植被大多都已凋敝,只剩一片衰败之象。
小春和周云野却看得很认真,甚至从空气中飘着的淡淡泥土味里闻出一缕不同寻常的气息:自由。
不过很快,周云野就高兴不起来了。
中巴车在颠簸而又泥泞的路上足足走了一个半小时,连县城的半个影子都没看见。
期间还有拉过牛粪的老乡上来,一屁股坐在了周家姐妹旁边。
周云野一张小脸惨白,闻着这味,呕吐的感觉更是不断上涌。
好不容易挨到下车,在小春的搀扶下找到一棵大树哇哇大吐起来。
...
秦衍安顿好母亲,拎着个饭盒从大街上往医院赶。
身边的山子却眼尖的指着远处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叫嚷起来。
“秦哥!是那个厚脸皮女人!居然还追到了这里!”
他三步并作两步,当即怒不可遏就冲上前去和周云野理论。
“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哪有一直跟在男人屁股后头的女人!”
周云野五脏六腑都快吐出去,好不容易才止住。
冷不丁听见有人骂她,下意识张口,又“哇!”的一声全部呕在面前男人的身上。
秦衍老远就留意到空气中飘来的一股酸腐味道,等到靠近山子,他找到了这股气味的源头。
不着痕迹后撤一步,双手不住地往两边扇风,试图驱散这股气体。
待看清面前半弯着腰的虚弱女子是周云野后,毫不迟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
“擦擦吧。”
“秦哥!你为什么差别对待!”
面色淡淡,毫不窘迫。
“人家是不舒服,而你是上赶着触霉头。你说我帮谁?”
周云野接过帕子,感激地看秦衍一眼。
如果早知道进城的是这种不颠死人不偿命的破车,她说什么也不会选择进城!
毕竟恩有千万种方式报答,但她的命只有一条。
秦衍见她恢复差不多,虽然面上仍有虚汗,但整个人气色明显好上不少。
不由开口,“你带小春来县城是有什么事吗?办完了,我送你们回去。”
周云野知晓秦衍仍在怀疑自己前来县城是为了照顾他的母亲。
最好的打消他顾虑的方法就是带小春回去。
可一想到她的五脏六腑还要再遭受两个小时的折磨,立刻慌乱摇头。
“歇一晚!就歇一晚!明天我立刻就走!”
摇头摇得脑子都快晃匀,那股熟悉的感觉再度袭来。
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躲!开!”
...
周云野躺在床上,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会因为晕车住进医院。
这下好了,不仅实现不了照顾秦衍母亲的目的,反而还变成了需要秦衍照顾的病人。
秦衍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无非是多打一份饭和两份饭的事。
拎着饭盒走进来,老远就闻见里面的红烧肉香。
周云野咽咽口水,还没来得及客套推辞,面前已被放下一饭盒白粥。
周云野:?
“你肠胃刚受过刺激,不能吃别的。”
她简直要蹦起来打一套八段锦向秦衍证明自己没事。
对上秦衍的眼刀子,只能委屈巴巴点点头,咬着被角在心里泪流满面。
既然秦衍饭盒里的红烧肉不是给她吃的,那一定是给他母亲吃的。
那味道一闻就知道浓油赤酱,还隐约带点糖熬煮后的焦糊味。
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满挂糖色,摆在盘中,晶莹透明的肥肉层还会微微颤动。
不由嘀咕出声,“和我一样爱吃肉,是个有眼光的人!”
秦衍却没走,用种奇怪的眼神瞥她一眼。
随即快步走向另一侧,拉开用来遮挡视线的布帘。
顺便说出句让周云野瞳孔地震的话来。
“妈,饭我打来了。”
谁?
秦衍妈妈?
不知怎么的,周云野突然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局促感。
但她很快挺直腰板,理不直气也壮。
她是来报恩的,又不是和人家儿子有什么奸情,干嘛要心虚。
干脆大大方方转头向右边的方向,准备和秦衍妈来个sayhi。
谁料人家根本理都不理,只是斜眼瞥她。
嘴里嘟囔一句,“怎么又来一个。”
又?
难道秦衍是聊斋里的恩公,捡了很多像她这样报恩的狐狸?
听秦衍妈这意思,她恐怕还是个定期崴脚的主。
要不然,没机会给她们这群狐狸报恩啊!
一时间,她看向秦衍的目光愈发诡异,总觉得他头顶有个圣父的光环。
落在秦母眼里,就成了她对自己儿子的痴迷。
等到秦衍离开,病房里彻底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秦衍妈妈咳嗽一声,主动打破病房里的寂静。
“如果你是想通过讨好我来接近我儿子,你死了这条心吧。”
“如果你是想通过讨好我来让我给你介绍对象,你也死了这条心吧。”
周云野呐呐,“不是的婶子,我是来报恩的...”
“这话我听了很多。我儿子是乐于助人,但这不是你们用来接近他的工具!”
床上的女人缓缓扶着床边坐起来,一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周云野。
似乎要从她的身上看进她的心里。八壹中文網
想要说话,整个人剧烈咳嗽起来。
周云野慌忙从床上跳下去,端着暖瓶,往床头的搪瓷缸里倒水。
倒完水,又用手腕内侧贴贴杯壁,试过水温才端给秦衍母亲。
女人抓过杯子,却用力往周云野身上丢过来。
周云野下意识侧身躲闪,还是被热水浇了满头满脸,顺着头发滴滴答答往地上流。
“不用你假惺惺,我只是摔到腿,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请你出去!”
周云野觉得莫名其妙。
她尊重对方是个长辈,可对方却和吃了枪子一样突突她。
更别提对方还始终用一种防贼的眼神盯着自己。
干脆也不伺候,找到自己的鞋子穿着就出了病房。
走到半路,心中的怨气怎么也平复不下去。
又折返回到病房,从兜里掏出可怜巴巴的几张毛票,用力拍在桌上。
“今天的白粥钱!告诉你儿子,烤兔子和豆角饭钱,等我挣了钱就还他,加利息!”
抬头,刚刚那个女人却不在病房里。
从走廊尽头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和女人的呼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