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陌衍呼吸一滞,身子跟着心脏一起冷了下去。连头上明亮暖色的灯光,也仿佛在一瞬间冰冷如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就在这个时候,已经侧过脸庞的宁小苏,却忽然之间睁开眼,看着景陌衍,飞速地说道:“杀死我的人叫做景陌衍,他家住在帝豪别墅香江别墅景苑豪园……咳咳,有三百六十六个家……咳咳,咳咳,咳咳,咳死我了……”说到最后,宁小苏干脆做起来咳嗽。丝毫没有注意到某人的视线阴晴不定。景陌衍重重地咳嗽一声,启唇:“玩我?”
宁小苏拍着胸脯的手一顿,唇角的笑意僵持在原地,尴尬地冲景陌衍挥挥手,然后极力为自己辩解:“上次你骗我癌症,我这……这是……礼尚往来。”
说到最后,宁小苏的声音越来越小声。明明没觉得做错,但是……在景陌衍可怕的目光逼视下,宁小苏的脑袋越低越下,越低越下,最后几乎要埋进被单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气喘吁吁的敲门声:“景先生!”
声音像是泠泠作响的风铃声,清脆悦耳。只是因为着急,反而听起来有些混乱。景陌衍睨了一眼宁小苏,呼吸平稳下来,抬手系好纽扣,手指触碰,才发现温度低得可怕,仿佛是在冰山里待了若干年。他面色无常,古井无波,那颗心却早已经翻起天翻地覆的变化。“进来。”
他冷漠地说道,心跳一下,脸色变冷一分。费敛站在门外,意外听到这声音,连忙推开门。只是一推开,瞬间被眼前的桃色信息冲击到了。床上,跪坐着一个……男人……费敛面色又一开始幸灾乐祸,变得有些抽搐。而且,这男人还……景陌衍不满地咳嗽两声。费敛这才回过神,微笑着看向坐在床上的宁小苏:“想必,这位就是病人了?”
在费敛打量宁小苏之际,她也偷偷“礼尚往来”打量了一翻费敛。费敛身上有一股子书生气息,文绉绉的,但是那张脸却生得极为好看,如果是上京赶考的书生,铁定会被狐狸精掠走的。费敛走过来,正要给宁小苏看病。宁小苏总算是回过神,笑着摆摆手:“不不不,我没有病……”“喝醉酒的人一般也说自己没醉,讳疾忌医是不对的,小兄弟……”费敛笑意盈盈地说道。小兄弟?宁小苏的眸子猛地一凝。又来。“我是女的。”
她严肃地说道,“你是医生,连病人是男是女都认不出吗?”
费敛心中纳闷片刻,才猛地想起一件事。最近广为流传的一个爱情故事。便是听说某位大佬忽然转性了,谈恋爱了。但是呢,这些大佬喜欢的男人。于是,该名男子为了爱情,毅然决然地去做了手术,换了性别。他眼见着这眼前的两人,越发觉得这个故事……“咳咳,所以你就是那个去做了变性手术的人?”
费敛斟酌词汇。宁小苏的脸色不住地往下沉。什么鬼?她什么时候做了变性手术?这……难道这个故事已经传开了……宁小苏面如土灰,摇摇欲坠。费敛眸中带着笑意,未听到否认,便觉得是承认,于是说道:“能不能让我看看……”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却听到某个仿佛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声音,一下子将他从头到尾包裹起来。“你说什么?”
费敛倒吸了一口冷气,回头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身后的景陌衍。景陌衍脸色低沉可怕,语气凌然,就像是魔鬼般。顿时让费敛觉得后背冒出丝丝缕缕的冷气。他的笑容有些慌张:“我说……我说想看看诊疗记录,有……有问题吗?”他虽然是国内最年轻的院长,对于医术颇有研究,但是!还真的从来没有亲眼看过变性手术。一方面,心理上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克服。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工作太忙了。景陌衍脸上的坚冰,总算是一点一点地融化,但是唇角的冰冷,却还是令人骇然:“给她看看脑子。”
语毕,坐在长椅上,大长腿随意一搭,漫不经心的。手指却对着手指。一片冰冷。还没有暖过来。宁小苏却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呢?你说谁脑子有毛病呢?”
她炸毛般从床上跳了起来,肆无忌惮地指着景陌衍。费敛看到这一幕,吓得心脏差点没有跳出来。这祖宗还是真大胆。知道坐在他面前的人是谁吗?他提心吊胆觑了一眼景陌衍,却是一眼,吓得不轻。景陌衍坐在沙发上,脚尖一下一下地触碰着地面,就像是玩闹,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完全没有掀起破涛汹涌大浪潮的意思。这……这还是那个……他认识的景陌衍吗?往常谁要是敢这般“犯上”,早已经被景陌衍身上的气场吓个半死。各种超出他认知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让费敛都有些忘记,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景陌衍冷哼一声,见她活蹦乱跳的,活动了手指:“只有脑子有病,才会假死。”
温度顺着手指,慢慢地爬了上来。掌心处还是冷,冷得刺骨。宁小苏睨他一眼:“对,只有脑子有病的人,才会说自己有癌症,还是直男癌!”
这话,再一次像是晴天霹雳般,狠狠地劈向费敛。我擦擦擦擦……他刚才没有听错吧?那个嘴里向来吐不出象牙来的大佬,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转性了转性了,不然的话,就是吃错药了。这么想着,费敛不由得细细打量景陌衍发现景陌衍似乎真的跟往日不一样。以前,他脸部线条绷得紧紧的,就像是一个时刻处于危险境地的战士,眉目英俊,却没有一丝温情,可是此时此刻,俊朗的五官下,却像是蕴藏着一条浅浅的小细流般,暖洋洋地划过那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眸。眸子地下,还蕴藏着一汪温暖的泉水。整个人,也像是重生活过来的枝桠。银装束裹的冬日下,渐渐开出一朵朵美丽的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