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从厕所出来,听见孙建国在那骂骂咧咧的,就问咋回事。
建学插嘴说:“刚才有个女的过来卖啥碟呀书呀的,二哥不买,她还骂人咧。”
“哪个女的?我撕烂她的嘴!”翠翠两手叉着腰,涨红了脸,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孙建国瞪建学一眼,嫌他多嘴。
“算了算了,要是想找他们麻烦还用得着你?刚才我就大耳刮子抽她了!我不是看她是个女的嘛…”
“你闭嘴!人家骂你你都忍气吞声,还是不是男人!?”
翠翠这话说得挺重的,孙建国想想自己明天就走了,不想刺激她,只好忍气吞声。
翠翠以往跟孙建国粘糊得厉害,这两天却拒人于千里之外,还一副火爆脾气,像个大炮仗,一点就着,光今天一天都跟他红过好几次脸了。
他抬头看看天上的黑云,一手抱上四妮儿,一手拉拉翠翠袖子道:“走走走,天气不大好,一会儿别下雨了,咱回家。”
翠翠一甩手:“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孙建国取了摩托车,把四妮儿提溜上来,建学也自己爬了上来。
翠翠却没上车,径直朝前边走去。
孙建国骑着车慢慢悠悠跟在她后头。
虽然没有大太阳,可也没有一丝风,空气里极其闷热。
翠翠赌气似的,走得很急,没走多远就热得满头大汗。
她又累又热,想了想,还是上了摩托车。
一到村口她就下了车,一路小跑回了家。
孙建国知道她闹情绪的原因:今天是两人约定的分手的日子。
当初还是想当然了,经过相处这段时间,别说翠翠不舍得他,就连他自己对翠翠也有点难以割舍。
可他必须去江城上大学,而翠翠只能呆在老家务农,两人注定走不到一块去。更何况,他也不打算结婚。
傍晚时分,天上下起了滂沱大雨,孙建国看看雨势,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就打着伞出了门。
村里的路还是土路,让大雨一浇就成了黑乎乎的烂泥塘子。
白茫茫的雨幕里,几乎看不到行人。
他脱了鞋提在手上,卷起库管,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里。
大雨倾盆,雨伞也是聊胜于无。很快身上就湿了。
好不容易走到翠翠家大门口,就着门楼子上淌下来的雨水,把脚上的泥冲洗干净,再穿上塑料凉鞋。
看门的小白冲孙建国汪汪直叫,玉琴从灶房伸出头,见是孙建国,脸上露出笑容。
“建国来了!”
“婶子!我四叔在不在?”
“在堂屋看电视。”八壹中文網
孙建国从过屋走进堂屋,跟杨四海打了招呼。
“四叔,我来把前几天工钱给你结了。”
“咳,不着急。”
孙建国知道他是客气话,点了钱交给杨四海,让他在签收单上签了字。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玉琴端上菜,扫了眼桌子上的票子,喜笑颜开地招呼孙建国说:“建国吃了吗?一块吃点儿吧。”
这回留他吃饭倒不是客气,是真心的。
孙建国稍微客气了一下就留下了。
玉琴又去炒了两个菜,杨四海拿出一瓶白酒:“咱爷俩喝两盅。”
玉琴朝来福说:“去,喊你姐吃饭。”
翠翠来到堂屋,看见孙建国的时候一愣。玉琴推了她一把说:“愣着干啥帮忙拿饭盛汤,愣着干啥。”
翠翠盛了一碗汤,“嘭”一声放孙建国面前,吓了所有人一跳。
玉琴骂道:“你个生瘟妮子干啥咧,吃枪药了!”
翠翠冷着脸坐下,孙建国朝她点头笑笑,她白眼一翻,没理睬。
玉琴招呼孙建国说:“建国,吃菜、趁热吃!”
杨四海跟孙建国碰了一杯,两人一饮而尽。
杨四海就问起孙建国什么时候走。
翠翠突然放下碗:“我吃饱了!”
玉琴说:“给我回来!你这孩子,还没动筷子就饱了?晚上别给我喊饿!”
杨四海说:“行了行了,别嚷嚷了。咱们吃咱们的,来,建国,咱爷俩走一个。”
孙建国没滋没味地跟杨四海喝了三两白酒,就起身告辞。
送走孙建国,玉琴对杨四海说:“我咋瞅着翠翠有点不对劲哩?她跟建国俩人会不会是…”
杨四海叹了口气:“你有没有点眼力价,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建国这小子要去江城上大学,翠翠这是舍不得他哩。”
“这个憨丫头!”玉琴一拍大腿:“人家是大学生,她一个农村姑娘想啥咧?!”
“我天天跑车拉活都听人说了,你这个当妈的还不知道?你闺女在跟孙建国谈恋爱哩!”
玉琴说:“我倒是猜到过…孙建国这个小王八蛋,明知道自己得走还撩拨咱家翠翠,心眼儿也太坏了!”
杨四海就着蜡烛点着香烟,“唉,依我看谁撩拨谁还不一定呢。”
“呸,有你这样说自己闺女的吗…”
……
外头天色昏暗,雨倒是小多了,淅淅沥沥的。
孙建国举着雨伞,走到大槐树下。他想起一个多月前第一次在东岭大队部遇见翠翠,想起她处心积虑接近自己、勾引自己,想起一个月前在这棵树下两人第一次亲密接触,想起两人前几天一块钻玉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