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树凉生霜气清,中元月上九衢明。小儿竞把青荷叶,万点银花散火城。”
听见有人吟唱诗歌的声音,我睁开眼睛从车座上爬起,看了看远处东方即白。原来刚才我睡着了,竟不知不觉睡到了天亮。开着车的老班则听起电台节目来提神。
由于今天是中元节,所以老班连续换了几个台,主持人都在讲述中元节的历史,还找了不少诗歌来赏析。比如说刚才这首清代庞垲的《长安杂兴效竹枝体》,意象壮阔而且中透着清冷,正是应了今天这情这景。
中元时节,阴阳交汇,实则天人永隔。
我突然有点忧伤,转头看向窗外。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双色繁樱树前,雪不断掉落在我的身上,整个天空都回荡着同样的一句话:
“你注定会爱上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一辈子痛苦的!”
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唉,估计是昨晚看到了老岳家纠结的爱情故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下意识搂紧了怀中的少女,自我安慰道。
就在这时,车突然停了下来。
我感觉有些奇怪,正想问怎么回事,老班却已经下了车,帮我打开了车门。
“寻少爷,胡三老爷给你留下的别墅到了。”老班道,“别墅在海边,你快下来看看,一定会喜欢的。”
“什么?!”听了老班的话,我朝奶奶招了招手,抱着少女就跳下车来,只见车子停在了一栋三层高的白色别墅前面。
别墅建在一座山崖上,山崖后有着一片宽广,明艳的浅蓝色。仔细看去,远方波光粼粼,竟然是一大片水面。初秋的天,已经有了高爽之意。配着这蓝白的海面,我心中顿时只剩下“空灵”“遥远”两种感觉。
“漂亮……”我和奶奶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句话。
然后老班走到车尾箱,拿出了我的行李。他把其中一个大包递给我,朝我比了个手势,示意让我赶快进屋去看看。
屋子里面很明亮干净,根据老班的指点,我把自己的个人物品放到了二楼我的卧室,女孩也暂时安置在那里。把东西放下后,我走到了老班身边。此刻他正在打着电话,似乎在和别人讨论着什么。
“嗯,把少爷带到孮要居了。”老班说道,“他现在看上去精神还好……晚上发生了点怪事,少爷带回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什么,这样合适么……”
老班又低声说了好些话,然后挂断电话,有些尴尬地看着我。我看他这个表情,大概猜到了一二。便故作轻松地笑着走上前道,
“班叔,刚才是谁打电话过来?是叔叔伯伯他们?有什么事吗?”
“嗯,没错。”老班点头道,“他们说今天是中元节,问你想不想去三爷的墓前面扫扫。据说他们几个晚点也会去陵园那里,大家还可以见个面。”
“我当然要去。”我立刻点头答应,“那我应该怎么去?爸爸妈妈的墓在哪儿?”
“现在才不到六点,还早。我睡一个小时然后带你去。”老班说道,“你先去洗个澡吧。洗完换一套素色的衣服下来。”
我点头答应。然后老班拿了件外套盖着肚子,在一楼的沙发上呼呼大睡了起来。我慢慢地走上楼,心中却是带着不安。
给父母扫墓这件事我千万愿意。我昏睡了那么多年,这是应尽的义务。但是……我对见到其他亲人这件事却充满了担忧。
毫无疑问,和叔伯见面后,他们定会问起我苏醒后发生的事情。寻宝人相关的经历如此离奇,我真的该说吗?至今为止,我还没和任何一个家人谈过自己的奇遇。哪怕是最亲近的奶奶。
我心里藏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可是不藏的话,会不会使得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
上到二楼的时候,看见奶奶靠在走廊另一头的窗前,支着下巴欣赏着海景。海面倒映着灿灿的阳光,点亮了她的白发,使得她的侧影就像画一样。此刻奶奶的心情显然非常愉快。看见我来了,她立马叫我等一会儿,然后就跑下楼,拿了一盘子热腾腾的包子走了上来。
好家伙,这老顽童手脚够麻利的。一回到家就先去煮早餐了。
“等会要去扫墓,不吃东西可不行。”奶奶笑着说道,“这是冰箱里放着的香菇肉包,我把它煮熟了而已。下次有机会,奶奶再给你做些像样点的好吃的。你现在先把包子拿去晾晾,小心别烫着。”
奶奶说我,把包子像宝贝一样递给我,然后又自己蹦跶去做别的事情了。看见她这副样子,我不禁好笑,然而笑了两句,突然又笑不出了,一手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结果门一打开,我就吓了一大跳。
少女此刻掀开了白布,坐起了身来。她此刻正坐在床上,扭头看着窗外。阳光打在她脸上,显出此刻她实在是肤光胜雪。光照在她婀娜的身上,落在浅色洋裙上,更显得她娇靥如花,楚楚可怜。
看见女孩竟然能坐起来,我大喜过望。我轻轻地走了过去,站在她身旁,温柔地道。
“你醒了?现在感觉怎样?”
“是你救了我吗?”少女露出可爱的笑容,歪着头看着我,“我叫唯,唯一的唯。好高兴能见到你。可惜,可惜我很快又不能动了……”
“为什么很快又不能动了?”听了小唯的话,我心中大急,“是不是昨晚那人把你捅伤了的缘故?”
“不不不,昨晚那伤是虚幻的,出了44号公路就没了。”小唯摆动纤纤玉手,解释道,“但是现在的我三魂七魄就剩下了一些残片,所以只有偶尔的时间能动,其他时候都是处在沉睡的状态中的。”
小唯说着,大致地说了说她自己的情况。只是由于她现在魂魄不齐整,所以整个人也迷迷糊糊的,很多事情记不起来。
“原来是这样。”听了唯的话,我心中怜惜,知道这姑娘失去了记忆,和自己一般痛苦。于是我便简单地把自己昨晚救她出来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紧张处,唯的双眸泛出微微害怕,身体轻轻发抖,真可谓眼波盈盈,身若拂柳。
看到这里,我胸口燥热,忍不住想把她拉进怀中安慰她不要害怕。然而心中对她敬重爱慕之情更甚,以至于不敢亵渎,只敢低下头,喃喃地自白:
“唯,现在我救了你出来,只盼能保护好你,再也别无所求。”我说道,“只是,和你有关的事情,不,和寻宝人有关的事情都太离奇了,我的家人一定会问起。我现在有些担忧,不知道怎么应对……”
“那怎么办?”唯明亮的双眼出现了一丝迷惘,转而又像小孩子一样拼命摇头道,“不不不,你不能说出这些东西来,这些东西,都不是普通人能够理解的,还是把它们变成一个秘密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