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然面对失败和即将到来的死亡,试问有几人能够做到。
图鲁婵的气度和那份坦然,想来是很多人都无法学得来的,这或许便是与生俱来的东西。
或许嬴牧能够明白,两个相像的人自然可以懂得。
既然结果已定,任何的如果和不切实际的幻想都将是灾难,何不如坦然面对,欣然接受,努力地去改变一些预想之中不好的结果。
正如图鲁婵对百里定山和车宣的请求一般,不管犬戎胜败,他都希望秦人能够对手无寸铁之人手下留情,这或许就是他唯一能做的,也是作为下一代犬戎王应该去做的事情,而不是选择激怒对方,死上更多的人。
若是没有百里定山的阻止,身份未曾暴露,死了就死了,算不得如何憋屈,既然已经让对方明了身份,那就得做上一些自己这个身份该做的事情了。
对于一个年仅二十多岁的青年来说,能够做到如此,已经相当不易了!
“若是假以时日,此子或将是我秦国最大的劲敌!”
这是百里定山对图鲁婵的评价,也是车宣难得没有跟袍泽兄弟抬杠的一件事情。
能够如此意见一致,属实不易了。
“此人若能为我秦国所用,必然是一位能人,至于打仗的本事嘛,确实有点希拉了。”
“当年道家李耳曾经留下道德五千言,其中不就有一句这么说的嘛“持而盈之,不如其己。揣而锐之,不可常保”,若是都让人全部占尽,注定是要夭折的。”
“什么时候还学会拽文了,看来这些年没白过啊?”
“你忘记我祖上是干嘛的了?以为都跟你们一样,只知道打仗的大老粗啊?没事多读书。”
“哟,还喘上了?”
车宣与百里定山看着图鲁婵离去的背影,对着背影说出了二人的一些感想和看法,不得不说这个时候他们是幸运的,能够将未来的参天大树扼杀于摇篮之中,对于秦国而言,这是何等的幸运。
图鲁婵背对二人的眼眸中,时而闪过不甘,时而有些许的懊悔,不过前行几步之后,眼中剩下的便是坚定。
承认失败并不困难,难的是接受它!
这一点图鲁婵便已经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已经做到,如此人物,不得不说,大气魄者!
“传令,快打扫战场,全军就近扎营,犬戎俘虏立刻押往大营!”
百里定山的命令快速传来,同时犬戎士兵在大皋和图鲁婵的命令之下,表现得极为配合,并没有太大的反抗。
来时他们有近两万人,如今就剩下千余人了,这是何等惨烈,他们很多人的兄弟叔伯都死在了秦人的手里,但是他们不能反抗,他们首领和未来的王还在看着他们。
“婵……”
“什么都不用说了,叔父,尽可能的保存族人吧,和秦人数百年来的争端,或许该有一个结束的时候了。”
大皋明白图鲁婵的意思,近两万骑兵啊,硬是没能打过只有万余骑兵的秦军,他们的现状和被全歼有何区别?
骑军冲锋本就是在万骑左右能够发挥出来的威力更大,而秦军在棉渚前线还有万骑,图鲁婵明白他们打不过的,这还是只是明面上的战力。
而那句“婵出犬丘,或往棉渚”才是让他感到胆寒的事情,他出犬丘之时是何等隐秘,就连叔父大皋的军中都没有几人能够识得他,而秦人却识得,这是何等可怕。
犬戎早已经让秦军凿成百孔千疮了。
数日以来,他一直以大皋副将的身份在军中,一则是不愿意暴露身份,二则是想要跟随大皋学学骑战之法,三则是想要了解秦军真正的战力。
这也是为何这位与自己最为亲近的叔父看向自己时眼中满是愧疚,在自己想要掩护他逃跑之时,他坚决不行,就连自己想要自尽之时,也要极力阻止!
“婵,叔父愧对于大兄,愧对于你!”
“或许这也会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呢?此战过后,或许咱们的族人再也不用担心秦军突然之间就攻杀过来了呢,已经打了数百年了,时间够长的了。”
图鲁婵并不好战,他只想他的族人能够安稳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看秦国怎么看待他的族人了。
大皋与图鲁婵并没有像其他犬戎士兵一样被束缚,而是让他们骑马而行。
嬴牧静静地看着远去的队伍,突然觉得好像自己之前做错了什么,是的,屠杀那些手无兵刃的犬戎青壮。
他看到了图鲁婵的眼神,那双眸子之中并没有仇恨,有的反而是对同类的认可和欣赏。
他佩服图鲁婵的坦荡和面对失败的勇气,那和他在战场之上敢死的心态完全是两回事,或许图鲁婵的更加有气度些吧。
正在嬴牧愣愣发呆之时,身边已经站立了一人。
“他的这一份气度是与生俱来的,你学不会,也无须去学,你和他的不一样在于,你的前行之路没有任何一丝可以放弃的余地,因为你面对的是战场,而他不是!”
寥寥数语,字字珠玑,全都说到了嬴牧的心里,这一刻,他差点误入另一个歧途,想要学别人,差点丢掉自己。
“百里将军!”
反应过来的嬴牧立即向身边的人行了一礼,有感激,有佩服,因为正是这句话,让他本已经混乱的脑海变成了只有自己想法,若是继续下去,无疑是致命的。
“无须叫我将军,叫我叔父即可,当年我和你差不多大的时候,也有一好大哥教我怎么打仗,怎么在战场之上活下来。”
嬴牧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在他的映像里面,他并没有见过他。
“你自然没有见过我,当时我与车宣一同从前军离开之时,一人去了蓝田,一人来了陇西,就连半年前,都只能遥祭。”
一人述说着往事,一人就这么默默的听着。
嬴牧明白了,这个世间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和爱,任何事情的发生,或许都是有迹可行的。
他能得到如此优待,那都是他的父亲为他积攒下来的香火情。
“今日听车宣说你,我是愤恨的,我不明白休到底想干什么,想让你们家香火断绝么?不过看到你的表现之后,便也释然了,你适合这个地方,就像你的阿大一样。”
“至于会不会找白休麻烦,以后再说吧!”
临时营地早已经搭建完成,胡涂本来早就想凑上前来了,只是看到百里定山之后,便忍住了,然而百里青则是隔着老远,他可不想见到嬴牧身旁这位,因为没有那次能够在对方的言语之中高高兴兴的走出来。
车宣也懒得凑热闹,这会儿正在清点找回来的重甲,那可是他的宝贝疙瘩,要是丢了,嬴胜回来估计得和他拼命,虽然不怕他,但是终究说不过去嘛。
嬴牧则是认认真真的听着百里定山给他讲述往事。
嬴牧儿时他阿大常年在边关,相见的次数太少了,所以他想多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