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间,阮陶用完早饭,在苑中同贺妈一道散步消食。
阮陶一直有饭后散步消食的习惯。
简单的散步消食,会让自己在稍后的工作中保持头脑清醒。
宋伯来了苑中送账册。
宋伯是侯府的管家,老夫人平日里不管事,南平侯府上下的账都是宋伯在管。
宋伯递了账册过来,贺妈接过,阮陶也没回屋中,就在苑中的暖亭里坐下。
如果阮陶没有记错,在原书的剧情中,老夫人在府中一直都是甩手掌柜,南平侯府内都是男主的原配杨氏在主持中馈。
杨氏过世后,府中留下了一堆崽崽,男主又常年在军中,老夫人当甩手掌柜习惯了,根本不想亲自照看这堆孙子孙女,更不想费神管侯府里的事。
就这样,杨氏过世一年,府中的琐事一直是宋伯在照料,而老夫人自己则负责一哭二闹三上吊,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不间断给远在边关的儿子添堵,逼着自己的儿子续弦,不然她就不活了!
活不了了!!
就这样,男主实在被自己的母亲闹得不可开交,便求娶了安堂阮家的女儿,也就是原主做继室。
安堂阮家是渝西的名门望族。
原主出嫁前,更是安堂阮家的小女儿,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说,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就算阮家看重男主,也不可能把自己家的宝贝女儿嫁给男主做继室填房。
更重要的原因是,原主是颜狗!
当时男主来安堂阮家求亲,原主躲在屏风后,通过屏风的缝隙远远看了男主一眼,顿时就被男主的“清风朗月”征服了!
反对都不好使!
就这样,因为原主心悦男主,家中熬不过原主,所以哪怕是继室填房,原主也嫁到南平侯府了。
虽然阮陶看到这里的时候也感叹过,这男主颜值得多高啊!
但更大的可能性,原主恋爱脑。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大婚当日,原主和男主刚成亲拜堂,送入洞房。
洞房礼才行了揭盖头,饮合卺酒,吃生饺子,男主就接了京中来的圣旨,当即身披铠甲,连夜奔赴边关!
不得不说,男主还是有家国情怀在的!
而且在男主心中,家国情怀远胜于儿女私情!
这么看,男主其实是一个一心一意搞事业的人!
这样的人,就算没有‘战死’,也很难和恋爱脑有共同语言……
当然,这也不是重点!
剧情一转,南平侯府再收到消息,就是男主战死了!
原主傻了眼,老夫人更傻了眼,“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留下我们这些孤儿寡母,让我怎么活呀!”
老夫人哭完,直接捂着心口一病不起,连府中的丧事都是阮陶这个新妇操持的。
准确的说,是刚穿书过来的阮陶操持的!!
刚穿书那会儿,阮陶一脸懵得转头环顾四周——明明前一秒还是收购案的最后关头,她和team连熬了几个通宵,双方都在不断做着最后的判断和调整,也相互放出小道消息试探对方底线。
连续的不间断高压工作强度和缺乏睡眠休息,她忽然觉得胸闷气短,心口疼,不得不窝在沙发中打盹儿。
下一刻睁眼,就到了这里……
周遭都是白布素缟,四处都是披麻戴孝的下人,一个接着一个到跟前,哭天抢地道:
“夫人,老夫人她又双叒叕昏过去了!”
“夫人,棺木用金丝楠木还是檀香木,宋伯请您拿主意!”
“夫人,有人来侯府堵门口了,说自己家的女儿怀了侯爷的遗腹子,要侯府给母子名分和抚恤的银子!”
“夫人,老夫人醒了,说心口痛得起不来,侯爷的丧事请夫人操办!”
“夫人……”
“夫人……”
当时在一旁的贺妈听得头都大了!
不说夫人早前在家中一直养尊处优,连账本子看一眼都觉得头疼,更哪里操办过丧事这样的大事!就说夫人才刚嫁过来就死了夫君,自己都成了新寡,终日以泪洗面,哪有心思管这些!
是,老夫人是病倒了!
于情于理,这些事都只能由夫人去操持!
但眼下这些下人一个接着一个得往夫人跟前凑,夫人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新婚守寡这种打击有多大,还要应对这接连而来的事情,还不像早前在家中,有老夫人和太老夫人帮衬,贺妈是怕夫人自己先崩溃了!
阮陶也确实很崩溃!
她在厅中看了半天,也听了半天,总算对上了——这不是《我见相爷多妩媚》那本书里,南平侯府刚得知男主战死,整个府中鸡飞狗跳的场景吗?
听着周围的人纷纷上前,围着她,一人一句“夫人不好了!”,“夫人怎么办?”,“夫人遭了!”,“请夫人拿主意!”
阮陶知道,她穿书了!
她穿到《我见相爷多妩媚》这本书里,成为了书中男主的恶毒反派继室,最后会沦为男女主角感情道路上的绊脚石,成功将自己作死!
面对这个现实,阮陶需要一点点消化时间……
但在贺妈看来,遭了!
夫人明显已经懵了!!
这个时候,贺妈必须要站出来,替自己家夫人解围,不能让这些事情成为压垮夫人的最后一根稻草。但在贺妈上前,挡在阮陶身前的时候,却忽然听见身后一直没出声的阮陶忽然开口,神情泰然,语气沉稳,“都慌什么慌,一个一个说!”
贺妈懵住。
阮陶看着挡在身前的贺妈,知晓她是原主身边最尽心的管事妈妈,到最后都一心向着原主,护着原主。
原主一路捅娄子,贺妈就一直善后。
在善后的同时,还要兼顾原主的情绪。
如果不是贺妈,原主在侯府早翻车了……
阮陶温声,“贺妈,你先让开。”
“哦……”贺妈回过神来,让到一侧。
“夫人,老夫人她又双叒叕昏过去了!”
——那请大夫,找我有什么用,多请几个大夫在府中常住,就在苑中就近照顾老夫人。
“夫人,棺木用金丝楠木还是檀香木,宋伯请您拿主意!”
——丧事在即,有什么用什么。
“夫人,有人来侯府堵门口了,说自己家的女儿怀了侯爷的遗腹子,要侯府给母子名分和抚恤的银子!”
——让他们隔几日再来,府中正忙着办丧事,没空。
“夫人,老夫人醒了,说心口痛得起不来,侯爷的丧事请夫人操办!”
——让宋伯来找我。
“夫人……”
“夫人……”
贺妈诧异看向自己家夫人,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这么条理清晰,雷厉风行……
还,还是夫人吗?
“都说完了吧?那接下来听我说。”阮陶撑手,从太师椅上起身,然后小声问了贺妈一句,“老夫人跟前伺候的是方妈吗?我记不住了。”
贺妈赶紧应声,“是。”
阮陶继续道,“告诉方妈一声,她就留在老夫人跟前照顾就是了,给老夫人苑中多寻几个大夫,轮流值守,老夫人跟前不断人。每次的诊断结果,还有老夫人一日三餐吃了什么,服了什么药,哪里不舒服,哭了几次,每日分早中晚三次来苑中告诉我。”
“是,是……”老夫人苑中来的丫鬟愣愣应声。
阮陶又道,“门房上的事是谁在管?”
人群中,一个年轻力壮的小厮上前,“回夫人,是小的在管。”
贺妈知晓她对不上号,悄声道,“门房上的小厮,谷子。”
阮陶吩咐道,“如果门房上再有人借机闹事,就告诉他们最后一次,他们晚几日来,我还有时间和耐性听他们慢慢说;他们要是非赶在这几日侯爷丧事的时候借机闹事,日后他们也不用来了,门房上见一次轰一次!”
谷子顿了顿,也赶紧应是。
这两日门房上简直烦透了!但老夫人一直不肯吱声,他们也不好轰人,不敢轰人,万一,真是侯府的小主子呢?
可夫人开口这事儿就不同了,这几日受得窝火气也有的放矢了!
刚闻讯赶来偏厅的宋伯拱手,“夫人。”
阮陶也同宋伯道,“宋伯,你是府中的管家,你同我一道料理侯爷的丧事。灵堂布置,宾客悼念,出殡事项,所有要确认的,要拿主意的,都逐一列出来,我一项一项同你过。这几日,所有和府中丧事相关的,都到宋伯这处,宋伯酌情同我商议。”
宋伯也顿了顿,拱手应是。
阮陶又眯眼看了看另一侧的管事妈妈,贺妈会意,悄声提醒,“那是六小姐身边照顾的管事妈妈,唤作余妈。”
阮陶也朝余妈道,“家中有丧事,小孩子不要乱跑,怕吓倒,该守孝就守孝,该回避就回避,如果苑中有事,就让人来告诉我一声。”
余妈也愣愣福了福身,“是,夫人。”
“至于府中的琐事。”阮陶才又看向贺妈,“贺妈,你帮着宋伯一道照看。”
贺妈也回过神来,赶紧应声。
趁这节骨眼儿上,宋伯要忙碌府中的丧事,让自己人将府中的琐事陆续接管到手中。
一箭双雕又不动声色。
如果不是神来一笔,贺妈都有些不敢相信。
但确实,夫人今日处理所有的事情都井井有条,游刃有余……
阮陶有条不紊吩咐完,又看向偏厅中所有管事,温声笃定,“老夫人虽然病倒了,但府中还有我在!都别慌,该做什么事就做什么事。做不了的,再来我跟前说声。你们不乱,侯府上下才不会乱!”
“是!”偏厅中齐齐应声。
就这样,先前还乱做一团的南平侯府,好像忽然之间有了主心骨。所有的事情都开始有序得运转起来,府中也很少,甚至再没有手忙脚乱过……
等府中的丧事操办完,南平侯下葬,老夫人虽然还躺在病榻上,心力交瘁着,但听说丧事都办好了,不用她操心了,府中的事也有人管了,老夫人虽然起不来,但精神竟然一天天好起来了,还让方妈转告阮陶一声,不用日日来她跟前请安了,丧事忙前忙后这么久,好生在苑中歇着就是……
阮陶也慢慢收起思绪。
管理团队,理清业务思路,做基于实际的调整,让业务逐步改善……
穿书前,她做的就是这些事。
穿书后,换了个地方,换了批人,换了条业务线,她做的还是这些事。
团队管理和业务线两手抓。
摸清楚业务线,也才能做好团队管理。
既然已经差不多清楚剧情,也熟悉周围人物了,阮陶懒洋洋挑起二郎腿,慢悠悠开始翻着侯府账本,熟悉业务线。
熟悉业务线开始时最重要的就是摸清业务背景,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数据都是最好上手的。
账本,就是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