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雨臣看着吴邪的样子,叹了口气转过头,他这个样子,偏偏只有一个人可以缓解他的难受和痛苦。
十年时间改变了吴邪太多,可是只有在张起灵面前,他才是那个吴邪,那个天真的小三爷。
空气安静的仿佛凝固住,王盟筹措的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扶住他的老板。
张起灵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动也不说话。
就这么过了一会,吴邪才慢慢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行动有些迟缓,腰腹上疼的他抽气,看了看解雨臣他们,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绪,淡淡的开口:“走吧。”
王盟反应过来,跑上去扶着吴邪,走过张起灵身边的时候,吴邪有些犹豫的看了眼他,见他低着头没有想理人的意思,心里暗自苦涩。
现在的他肯定是不愿意和他一起走的吧,可是如果今天让他走了,以后又要去哪里找这个职业失踪人员?
他什么都不记得,谁也不认识——
可是,他肯定也是不会和他走的。
算了,待会儿让人先跟着他,看他去哪里,反正他大概也不会分心思去在意。
想着,吴邪最后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径直往外走去,眼看要擦肩而过,突然,吴邪感觉肩膀一沉,一只手搭了上来,他顿了一下,停住了脚步,心止不住的狂跳。
张起灵靠在桌子上,吴邪没动,他也没有放开,两个人就那么僵持了很久。
就在吴邪忍不住了,想说什么的时候,张起灵终于了动嘴。
“……”
吴邪身子猛的僵住,虽然张起灵说的很小声,但他还是听见了。
他说:“带我回家。”
“好……”
颤抖的说出这个字,吴邪几乎分不清不清那一瞬间的感觉,是喜悦?高兴?亦或是兴奋?
他只是一瞬间泪掉落的无声无息,他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哭了,尽管曾经经历过那么多的磨难他都没有再哭过了,可是这个人就是有这个本事,一句话就能让他的眼睛酸涩。
像是十年来他一直等着的那个希望渺茫的承诺终于得以兑现。
吴邪刚要回头却发现身后的人身体倒了下来,他慌忙的扶住他。
看着张起灵靠在他臂弯里的脸,脸色微红,皮肤有些发烫,衣服领口里还能微微的看到那墨色的麒麟若隐若现,他立即想到,小哥这是发烧了?
看着这张脸,吴邪觉得,这个十年来朝思暮想的人,他怕是这辈子都放不开了。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好像早就放不开了吧。
吴邪忍着腰腹上传来的疼痛,一只手把张起灵揽到肩上,背起来就走。
不忘跟小花说一句。“把人带回去。”
说完背着人就走了。
解雨臣眼皮都没抬,只是眼里慢慢蓄起寒意。
这个陈生不知死活的跑来问吴邪要黑金古刀,目的绝对不单纯,而且黑金古刀到吴邪手里不过半个月时间,他怎么知道的,这把刀虽然是把很名贵的古董,但也不至于这个陈生这么豁出命。
让陈生来要这把刀的人到底是谁?又出于什么目的?
想着,解雨臣看着靠在一边的黑瞎子。
“瞎子,你去查到什么了?”黑瞎子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主要是因为这人几乎天天围着他转,而且去哪里也会跟他说,这次不声不响的消失了几天,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
黑瞎子嬉皮笑脸的上来搂住小花的肩。“这么聪明,不愧是花爷。”说完还蹭蹭某人的脸。
解雨臣对黑瞎子这样的举动已经免疫了,因为这几年来这类似的动作这人几乎对他做过数不尽的,想不适应都难。
手肘毫不留情的往后一顶,却被身后的人用手挡住。“废话少说!”
黑瞎子头靠在他身上,掏出一样东西给他看。
解雨臣接过他递过来的照片,只一眼,脸色瞬间便难看起来。
抬头看着黑瞎子。“什么时候的事?”
“四天前,好像来办什么事,只逗留了两天就离开了,应该还不知道哑巴出来的事。”黑瞎子难得不是嬉皮笑脸的。
解雨臣沉着脸。“不知道他出来了,也就是说不是冲他来的?如果他不他现在提前出来了,那么按照十年之约他还有将近三个月才会出来。还是说他们来的目的难道是来接他?陈生会不会是他们的人?”
“是不是问那个陈生就知道了。”
“这件事别让吴邪知道,尤其是张起灵。”解语臣眼睛里闪过精光。
那个人浑身是血,满身是伤,眼里写满了绝望的对他嘶吼着:“张起灵,告诉我真相……...”
那个人站在悬崖边,满是泪痕的脸,充满了绝望的眼,一步步向后退着。
“小哥,我们...不能一起回家了。”
然后他看着他就那么直直掉下去,他脸色煞白,浑身都在颤抖,他想喊,想大声叫他的名字,可是他发现他喊不出来,他是谁?他该叫他什么。
伸出去的手什么也抓不住。
“你们两个中,总有一天会被另一个害死.....”忘了是谁说的,忘了说的是谁,只是刻在他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缓缓的睁开眼睛,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洒在床边,抬起手放在眼前,脑海里还是空白的。
我..是谁?
小哥……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张起灵偏头,看了躺在另一边的吴邪,他看着他,脑海里那些画面越来越清晰。
看着吴邪和十年前没有什么变化的脸,他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慢慢伸手,像是要抚上他的脸,最后却又放下了。
他脑子里很乱,那些轰然出现的记忆的碎片,让他有点不能适应,但是终于不是空白一片了,有关他的记忆正在一点点完整起来,像是破碎的拼图终于回到原点,虽然不是全部,但足够让他懂得一直以来的很多事情。
他终于懂了为什么他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他懂了为什么看着他的笑,他会觉得不对,原来他变了这么多。
他还是失了天真。
当你遇到一个人就会知道,有些人,你愿意放弃自己的整个人生去成全他。
有些人不能见,见一次,负一生。
到这里就好了,吴邪。
吴邪醒过来,看到的就是那人睁着眼,那双淡然的黑色眼眸定定的在和天花板在交流感情,嘴唇有些发白,面无表情。
这表情几乎让吴邪一瞬间以为什么都没变过,胸口一阵发堵,他站起来,也不说话。
吊着一只手,倒了一杯温水,走过去递给他。
“小哥,觉得怎么样?”
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回答,也没得到任何眼神。
吴邪把水凑到他嘴边,看他动了一下嘴唇似乎是想喝,可是他一只手吊着,没办法把他扶起来。僵持了一会,张起灵坐起来,拿过吴邪手里的水,自己喝起来。
喝完他没有躺下,而是从看着天花板发呆变成看着地板发呆。
吴邪看着张起灵,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些怕这种沉默,摇着头自嘲一笑,无论十年来他怎么努力,看样子在这人面前也没什么用。
“你是谁?”在这片沉默中,张起灵清冽的声音响起,却死死揪住了吴邪的心。
张起灵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问吴邪,或许他只是想确定某些事情。
吴邪虽然早就有心里准备,可是还是无法抑制住心里的难受和。扯扯嘴,尽量扯出一个笑:“不是跟小哥说过了嘛,我是吴邪。”
张起灵抬头淡淡的看了一眼吴邪,然后把目光转到吴邪吊着的手,这只手是他伤的,他居然会出手伤他。
他不想看吴邪那样子的笑,印在他眼底吴邪的笑却没来由的让他不舒服,明明他笑起来那么好看。
“还疼么?”
吴邪愣了一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笑了一下:“这点伤不算什么。”他这十年来受伤简直是家常便饭。
身上的伤口现在也绝对不少,这点真的不算什么。
张起灵就那么看着吴邪缠着绷带的手,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放下笔和书拿起了刀和枪呢?
突然吴邪叹了口气,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眼里闪过什么:“小哥,你想起来了吧。”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张起灵眼里并没有惊讶,依旧波澜不惊。“你变了很多。”
他的确实是记起来了,或许是吴邪坐在墙角眼里溢满了痛苦却还要笑的样子彻底唤醒了那些被他遗忘封存的东西。
本以为只要让吴邪认为他没有想起来,可是吴邪早已没有当年好骗了,而且他也没打算骗,他了解他,如果他继续失意,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一个人的。
吴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他觉得自己的心快要搅碎在一起了:“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看着张起灵,他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如同黑宝石一样的眸子,他忽然想从那波澜不惊的眼里看出点什么。
一步步,吴邪朝着张起灵走去。
“小哥,十年前那个问题,你还没有给我答案。”就这么直直走到张起灵面前,微微的弯下身子,与他对视,不让他有逃避的余地。
张起灵身子一僵,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人红着眼,红着眼对着他吼。“张起灵,我这么追着你跑,你他娘的到底当我是什么。”
那张脸与面前这张脸重叠在一起,不同的是,面前的人没有通红的眼眶和决绝神情,而是张起灵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的淡然。
他难得的楞住,面前的人又开口。“张起灵,你...当我是什么人?”
吴邪就那么看着他,仿佛要看进他心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问出这个问题,明知道不会得到回答,明知道就算回答了,这个答案无疑是让他再一次难过而已,可是,他就是想知道,就是想问。
他得感谢这十年来的经历和变化,至少能让他把自己的情绪掩饰的很好,至少,在他面前他不会永远是哪个大乱方寸,只会一个人纠结到死的天真无邪了。
张起灵看着他,眼神一如既往的淡漠:“我们不该有交集。”
是啊,不该有交集,他们一开始就不该有交集,他一味的想要在这个世界找与自己的联系,可他完全忽略了,吴邪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本就不该被牵扯进来。他应该是善良的,有点胆小,有点固执,有点奸诈却又有着属于他的天真无邪,守着他的小古董店,快乐无忧的过下半辈子。
可是张起灵,你看看你面前的吴邪,他不再是以前的吴邪了。
张起灵现在多么希望他什么都没有想起来,那么他就可以狠下心转身就走,他就可以狠下心不去看他,他就可以彻底的远离他。
第一次,他那么希望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什么也不要想起来。
不理会吴邪眼里的的涩然,他继续开口:“我会继续追寻我要的答案。”他看着吴邪一点点暗下去的眸子:“但都跟你没关系了”说完,不再看他。就这样吧,吴邪,不要在卷入这个局了……
吴邪低着头,以为十年过去了,什么样的痛和难受他都免疫了,可是同十年前一样的话,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从来都不打算让他成为他世界里的人。
十年来所有的沉稳和伪装,在张起灵面前一瞬间溃不成军。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凭这几句话就想打发他么?
他还以为他是以前那个好哄好骗的天真无邪?
他感觉脑子里的某一根神经似乎绷紧了,他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会不会冲他歇斯底里的大吼。
慢慢的,吴邪淡淡的笑了:“呵呵,小哥,你还真是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啊。”他笑着说完,缓缓的直起身,靠在一边的墙上,直起身点了一根烟,吐出一个个白色的烟圈。
张起灵看着被白烟笼罩的人,低着头,继续跟地板交流。不说话,没反应。
吴邪心想,艹,死闷油瓶子,就装吧,你给老子等着,总有一天,老子一定让你心甘情愿臣服在老子的裤管下。
咱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