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总管喊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只是那目光却死死地盯着灶台上的一盘口水鸭,宁晚清隐隐约约似乎还看到有口水顺着江总管的嘴角流了下来。
她知道这江总管是厉云深身边的红人,得罪不得,只得忍痛将口水鸭端起递了过去:“江总管,吃早饭了吗,不如尝一尝我刚刚新做的一道菜?”
江总管点头如捣蒜:“既然少夫人这样说了,那奴才就不客气了。”
他抬手就把口水鸭接过来,扯下一条腿就塞进了自己的嘴里,他的舌尖刚尝到了一点味道,眼中就透出了惊光,含糊不清的道:“好吃!少夫人,奴才从未吃过这等美味。”
厨房里的众厨娘都不由咽了咽口水,少夫人的鸭子才刚出炉,她们闻味道都还没闻够呢,就全都进了这江总管的肚子,他来的也太不巧了。
江总管一口气就将大半只鸭子吞进了腹中,见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自己的身上,他讪讪的擦了擦嘴角的油光:“少夫人见笑了,奴才昨夜饿了一晚上的肚子,所以方才有些失态,请少夫人见谅……”
宁晚清微微笑道:“看到江总管吃的开心,我也开心,不妨事。”
江总管这才开始说正事,目光在片刻间变得威严:“文娘子,将军打发我来问一下,厨房是不是添了新的厨娘?”
文娘子忙道:“回江主管的话,厨房自三个月前添了新仆后,再无增减。”
江总管并不知道厉云深为何要他来打探这样小的事情,听到文娘子这样回话,也没有追问,他抬手将剩下的半只鸭子塞进衣袖里,转身就告辞了。
宁晚清早饭的主菜被人顺走了,只得又烧火重新做了一道口水鸭。
江总管满嘴流油的回到主院,正要汇报探来之事,就见一个仆役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将军,不好了!”
那小厮大口喘气,吓得面如土色。
江总管不由一脚踹过去:“有话好好说,大惊小怪的成什么体统?”
那小厮慌不择言道:“是老将军……老将军突然发狂了,正居堂的丫环婆子都遭了秧,老夫人已经控制不住场面了,将军快快过去!”
小厮的话还没落音,厉云深就从书房走了出来,他身形极快,那小厮正要继续说详情,就见一道残影腾空而起,转瞬就消失在了正院里。
“砰!”
“哐!”
“咚!”
正居堂里的器皿花瓶全都被一条七尺长的铁鞭给震碎,几个跑慢了的小厮被铁鞭缠上了腿脖子,后背的衣服都被甩开了一道口子,血肉也翻了出来。
厉云深目光冷沉,抽出腰间的佩剑就跟那铁鞭缠在了一起。
厉老将军冷笑一声,腾空而起,铁鞭胡乱的在空中挥着,然后绞住了剑柄,狠狠一扯,剑从厉云深的手中滑落,插进了地上坚硬的青石板里。
“深儿,你祖父疯了!”
厉老夫人站在门口叫了一声,连忙让人拉着厉云深出来,赶紧命人将院子的门用几把大锁给锁上,这才呜咽一声哭出来。
厉云深冷沉着眉眼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祖父今日清晨起来,就开始闹孩子脾气,几个小厮丫环都被他用铁鞭给抽了。”厉老夫人哽咽着道,“我让人好好哄着,答应带他去街上斗鸟,他依然不满意,将屋里的花瓶砸了个稀巴烂。刚刚早饭时,他又嫌弃厨房送来的饭菜不好,全都给砸翻了……深儿,你祖父戎马一生,本该安享晚年时却成了这般,若是有大夫能治好你祖父的病,我愿意许他家财万贯……”
厉云深却沉沉的摇了摇头,不管是御医还是江湖草莽郎中,都说祖父这病没法治,哪怕真能许诺万贯家财,封官进爵,也没有人能有本事把祖父给医好。
他看向被锁着院子里,厉老将军挥舞着铁鞭,犹如一只暴兽,仿佛随时都会从院子里冲出来。
厉老将军武力值极强,又在战场上厮杀拼搏了三十多年,纵观整个大宇朝上下,能和厉老将军打成平手的人恐怕还没有出世,就连厉云深他自己,都不敢保证他此时进去能把老将军给打晕……
“老夫人,既然老将军是因为饭菜不合口味而闹脾气,那就该对症下药做让老将军满意的饭菜来呀。”周姨娘扶着哭的几乎晕厥的老夫人低声道,“纵观这天下,没有比皇宫里的御厨做出来的饭菜更美味的了,不如去皇宫请一位御厨过来为老将军做早饭?”
“不可……”老夫人却摇了摇头,“御厨乃皇家的厨子,是为皇帝陛下和各宫娘娘做饭菜的,若是让御厨来将军府,被有心人上朝奏一本,那将军府麻烦就大了。”
周姨娘却不赞同道:“老将军一辈子为大宇朝抵御外敌,年老了想吃一口御膳又怎么了,若是没有老将军,这大宇朝还指不定姓什么呢……”
“放肆!”老夫人怒声厉喝,“这里没你什么事,滚下去!”
周姨娘忙惶恐不安的道:“贱妾也是为了老将军着想,才提出了拙见,请老夫人恕罪!”
厉老夫人没再看周姨娘一眼,她的目光看向一门之隔内的老将军,半晌之后,她苍老的容颜上透出了一丝果决,她站直身体,张开双臂:“张妈妈,速速给老身更衣,进宫,面圣!”
曾经,老将军闹起来,将军府被闹得三天三夜鸡犬不宁。
若是她无法将可口的饭菜送到老将军面前,恐怕老将军能把将军府闹得天翻地覆……
想来,这世上也只有御厨所作的饭菜能让老将军平静下来,她自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后,还从未进宫面圣提过要求,这一次就算把老脸豁出去,她也要带回来一个御厨……
厉老夫人冷着脸,迈开步子,一步步的朝里屋走去,旁边伺候的丫环婆子连忙将一品诰命夫人的正统锦袍取了出来,那深紫色的衣袍在烈日下,无端透出压迫人的气势。
“祖母,不必去请御厨。”
厉云深的声音在这小小的院落里响起,冷沉,带着一丝果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