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峨眉到杭州西湖路程很远,不过两个妖精赶路自然跟凡人不同。
半途歇了一顿饭时间,一夜之间他们就从峨眉到了西湖边上。
此时天刚蒙蒙亮,雷峰塔矗立在朦朦胧胧的晨昏中,像一座小山。
“青禹,我们直接过去看吗?”白泽深问道。
“呵,法海那老秃驴不常在此处,我们趁机去看看姐姐有什么妨碍?要不是……”青禹不知道想到什么,话说到一半就闭口不言。
“白素贞前辈是个怎么样的妖?”他继续问道。
“姐姐大约是……把自己当成个好人,而不是妖——呵。”青禹嗤笑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嘲讽来。
雷峰塔边无人看守,两只妖精像是回家一般,大摇大摆的来到塔边,透过塔边的空隙,向塔下的地宫看去。
地宫口为八角形,直径一人高,边缘刻着密密麻麻的经文。
从塔外向里望,正好能看到地宫里满满的淡黄色纸做成的符咒在雷峰塔下铺了一圈,当中一个穿灰衣的女子正坐在个破旧的蒲团上抄写经文。
“姐姐。”青禹对女子唤道。
女子动作猛地停住,微微抬头。
肌肤胜雪,眉眼如画,漂亮得不似凡人。
“小青?你怎么又来了,我与你说过多次此地危险,你怎么不听?他是谁?”
她说话声音不疾不徐,仿佛不带一丝烟火气,声调婉转动听,像是泉水流淌的声音。
“姐姐,他是你之前提过的那青城条小蛇,我偶然遇到的。也是巧了,那日青城山出现帝流浆,我赶过去一眼看到这刚化形的小家伙。”
青禹对白素贞说话,与对白泽深感觉完全不一样,叽叽喳喳的,像个小姑娘在对姐姐撒娇,带着一丝讨好、一丝憧憬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白素贞前辈。”泽深自觉打招呼。
“你是那条……小白蛇?没想到多年不见你已经化形了!不错。”白素贞对他到来很惊异,看他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孩子。
“托前辈蒙荫,洞府附近少有其他大妖怪来,泽深才得以安心修炼。”
“姐姐,我已经为他取名泽深,他也是条白蛇,姓便随你姓白,你觉得怎么样?”青禹插话道。
“白泽深?”女子无奈的摇摇头,似乎在为某人的取名能力叹息,“你真是……若是他觉得无碍,便随你吧。莫要多说,你们快些离去,再晚些我怕……。”
“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法海和尚像是受到召唤一般,应声而出。
他既不像一些影视剧里的那样老态龙钟,也不似青壮年一样孔武有力。法海有些瘦,花白的山羊胡,着一件素色七衣(佛家七条布缝成的中衣,我国俗称七衣),外罩一件褐色袈裟,长眉阔眼,眼里全无老态,满是精神。
“老衲让白素贞在此念经超度,积攒阴德,尔等妖孽来此地莫非是要救她出去继续迷惑那许宣不成?”
“法海秃驴,我家姐姐本就和许宣情投意合!你颠倒是非从中作梗拆散他们,枉为人!!”
青禹见到法海,就仿佛一只河豚被充气一般,原本平缓的声音立刻尖利起来。
“阿弥陀佛,此事我已跟许施主说过许多次,老衲做事岂由尔等说三道四,不过是山间妖精,敢来扰乱佛门清净之地,今日吾便度你出凡尘……”
只见法海禅杖往地上一磕,法杖竟无需人力,凭空立在石板上。法海不管其他,张嘴就对青禹念起伏魔咒来。
佛家道家咒语对妖精天生有克制,青禹立刻觉得站立不稳、头晕目眩起来。
“法海师傅,他们只是来看看我!请手下留情!!你们快走,小青!!我命你带泽深快走!!”
“姐姐?!!”小青一脸不服,还待说什么,却看到法海已经拿出金钵,立时神色一凛,拉上白泽深吹起一阵妖风,转眼消失无踪。
法海手下留情了。
白泽深有些疑惑——为何法海会手下留情任他们逃跑;为什么白素贞自愿被囚禁在雷峰塔;为什么看起来白素贞明明没有大碍,小青却对法海有血海深仇一样的情绪?
被佛门正法正面怼过来,但凡是个妖精都不会好过。两人窝在江浙一带一座无人野山上修养体力。
开始一天,青禹一个字都没说,大约自己在一边生闷气。
没多久,他又渐渐变回一副浪荡懒散的模样,不知道是对自己放弃还是对白素贞放弃,颓废的样子一目了然。
这一日,青禹刚刚修炼结束,正要躺下打盹。一股奇香从他鼻子钻进来,像是肉味,又比平时吃的肉多了些什么,闻起来似乎不大一样。他睁开眼,愕然发现自己竟然感觉饿了?
他们临时歇脚的野山很荒凉,连只兔子都少有。前些天他饿了只能跑到离野山很远的小水塘捞些鱼吃,这附近荒凉到连人家都没有,哪来的香味?
“青禹。吃吗?”泽深拿着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捧给青禹看。
“这是什么?”青禹惊异的看着他,没想到竟然是泽深做得,这么香,天赋吗?
“土豆,我想办法弄熟了,青禹试试看?”
“土豆?!!”青禹语气瞬间拔高不少,他虽然是鱼,但他是肉食动物啊!
“……你不喜欢?抱歉。”说着他就想把手缩回去。
一股微风吹来,烤肉的味道继续往青禹鼻子里钻。
青禹吸一下鼻子,一把抓住白泽深的手腕:“我尝尝。”
白泽深把手上的土豆给他,看着青禹犹豫半天才扒开土豆吃了一口,本来纠结的眉眼瞬间舒展开来,一转眼就把一整个土豆吃完了。
“不错,你如何把这土豆做出肉味儿的?”青禹难得开口问道。
“想这么做便做出来了。”白泽深眼都不眨的编瞎话回道。
“哎,若是有肉便好了。”青禹叹气。
“那法海和尚不是没追来?我们去吃便是。”装作随意的样子提出来,看看青禹怎么说。
“呵,我教你个好,那法海老贼最会骗人,当时若不是他骗我姐姐的相好给姐姐喝下雄黄酒,事情哪会发展至此?贼和尚……若有一天……”青禹说着说着,面色就阴沉下去。
白泽深:……
怪不得都说妖怪天真,青禹是真的天真啊!这么明显的放跑,还能被认为别有用心真的是……他们又不是老巢拖家带口那种,放跑了难道还有什么额外好处吗?
有点无语的揉揉脸,他继续驾轻就熟的转移话题:“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吃肉呢?”
他本体也是食肉动物。
“再等些时候,若再过一阵没什么动静,我们就去许宣官人那看看。”青禹说。
“我们为什么不搬到水塘那边去?那边还有些鱼虾。”白泽深问。
“……”青禹沉默一会儿,道,“这倒是可以,明日我先去打探一下,若是个安稳的地方我们就搬过去。”
白泽深:……
所以之前是没想到这回事?鱼脑子果然……不太好啊。
……
小半月后,两个妖精几乎吃净了水塘里和水塘周边能吃的肉类,青禹才宣布可以找许宣探望。
然而两人兜兜转转来到许官人原本开店的地方,发现已经人去楼空,向周围的邻居问起,才知道这家店铺,五年前就没人了,听说掌柜被官府抓走了,也有邻居说掌柜自己离开,虽然说法不一,但都说明许宣五年前就离开了。
“青禹?怎么办?”他问。
“人不见,想方法找到就是了,我们妖精办法多得是。”青禹看起来还算比较镇定,带着白泽深找了处没人的地方,设法摆开阵势,待天黑了,青禹掏一个巴掌大小的红色葫芦来。
“泽深你看清楚了,这寻人法术很好用的。”青禹道。
只见青禹扒开葫芦塞子,一股绿色的邪气从中冒了出来,盘旋在摆好的阵法内。
“万鬼各有真本领,葫芦之中有乾坤,我要找一人,姓许名宣,字汉文,生于浙江杭州,五年前离开镇江不知所踪……”
青禹拿着葫芦念念叨叨一大堆话后,只见周围阴气大盛,冒出许多孤魂野鬼,他们凑近阵势,接着被吸进去,沾染从葫芦里冒出的绿色邪气,接着冲出阵势向四面八方散开。
仅仅一会儿功夫,就有三四波野鬼来来去去。
终于,到第九波时,绿色的气耗尽。
青禹把葫芦盖子塞好,地上的阵势收起后,对白泽深说,过不了几日就有消息了。
果然如他所说,三日后他们夜里再来时,这处徘徊着1个野鬼,哇哇的比划着对两人说,许宣如今正被关在镇江一个地方,眼看快不行了。
两人一惊,连忙跟着这鬼去查看,果然在江边一所宅院的地牢中发现了许宣。
这里既不是天牢也不是衙门,青禹直接把许宣从牢里捞出来,藏到一处荒废的房子里。
许宣还昏迷着,平日里整齐干净,现在却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身上还有些伤痕,不知是被什么人害成这样。
“姐姐若是知道她官人变成这样,会怪我的。”青禹皱着眉道。
相比许宣性命,青禹显然更关心姐姐的看法。
“青禹,怎么办?”
“寻访名医,必须救回来,我不能让姐姐伤心。”青禹想了想,决定带许宣找名医医治,想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死,先在凡间想想办法。
他们做妖精的,害人的法术一堆,能救人的法术确实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