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岁欢最终没能看到在渊谷尽头的达奚晏清。
待她从渊谷走出,经过南诏某些店铺时,才知道,达奚晏清今日要迎娶一位从渊谷中出来的幸存的女子。
听说,那女子昏迷了四日。
徐岁欢判断当时从那里出来,被猛虎抓走后,她应该是睡了两天的。
而后一瘸一拐回到南诏,又用了两日。
南诏人很注重气运,听说,这是从古至今唯一一个能活着从渊谷出来的女子。
所以达奚晏清给了她至高无上的荣耀。
亲自,用从未有过的仪式,去合欢楼用迎亲车迎娶她。
不知道算不算幸运,在过度疲累与饥饿下,徐岁欢快要支撑不住时,碰上了达奚晏清骑马,去合欢楼的婚车。
达奚晏清迎亲,路上开了一条很大的路,他的子民们,皆跪在马车两侧,匍匐在他的脚下。
随行的士兵手执长剑,皆不怒自威。
达奚晏清身穿黑衣,坐在马匹上,面色含笑的看着众人,神情愉悦的和他们打招呼。
虽然没人敢抬头。
在去往合欢楼畅通无阻的大路上,一位身穿黑衣的女子,颤颤巍巍的,从正前方,朝马车走去。
达奚晏清玩味的目光,停滞在了那女子的身上。
那女子发丝凌乱,低着头,手上撑着一个粗壮的树枝,捂着肚子,像一个流浪的乞丐。
一个士兵拉住马,朝她伸出长剑,“大胆!哪里来的乞丐!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那位士兵背后出了冷汗,若是迎亲之事搞砸,恐怕他的头也不保了。
他怒道,“来人,将这女乞丐赶出去!乱棍打死!”
“等等。”
达奚晏清眯着眼睛,眼里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那女子,缓缓抬起了头。
她脸上的面纱早就不知所踪,一阵寒风吹过,女子发丝被风拂开,眉骨上的疤痕,清晰可见。
她眼尾泛红,脸颊上带着鲜血,嘴唇惨白裂开,像一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恶灵鬼。
达奚晏清幽绿色的眼眸中,闪过许多情绪。
疑惑,诧异,了然。
以至于,越来越兴奋。
他笑着,咬着自己的舌头,架着马朝女子走去。
徐岁欢双眼恍惚,眼前,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
她抬眼,看着马上异常兴奋的某人。
她知道,达奚晏清认出她了。
徐岁欢再也支撑不住,手中的树枝没有拿稳,连带着她的身体,一同跪在了地上。
她头垂下,就这么,跪在了达奚晏清面前,昏睡了过去。
在意识逐渐消失之时,徐岁欢听见了达奚晏清近乎癫狂的笑声。
——
当谢未筠和修璃璃一同来到老虎洞穴时,已经到了夜晚十分。
虎彘睡了一天,被头上传来细微的动作弄醒。
它下意识的蹭了蹭,睁开了眼睛。
谢未筠低头,双眼含笑的看着它。
猛虎的身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逐渐变小。
看到谢未筠,它嗷呜一声,眯着眼睛撞倒他,用头在他身上撒娇顶撞。
谢未筠坐倒在了地上,摸着它的毛发,
“乖。”
虎彘兴奋过后,又有些委屈,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谢未筠似乎是听懂了它的意思,哄着这只宠物,耐心的解释,
“朝堂上有些事情要处理,需要将灵狼被杀的事告诉他们,安排后事,所以没能第一时间过来看你。”
他挠了挠虎彘的下巴,
“你杀了灵狼,做的很好。”
老虎的身躯现下已然和他一般大,他嘶吼一声扑在了谢未筠身上,在他身上乱蹭,心情肉眼可见好了不少。
修璃璃看着眼前的一人一兽,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但是想着虎彘,她还是忍不住担忧。
她说,“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虎彘身上的巫蛊术虽然让它的身躯出了意外变大,但是现在杀了灵狼,恐怕已经用光了它的精力。”
见虎彘现下已然变成了正常老虎的模样,修璃璃叹了一口气,
“灵气受损,它再次变大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万一达奚晏清打过来怎么办?”
谢未筠和虎彘闹了一会后,坐起了身,看着舔着自己手臂上残存鲜血的虎彘,神情温和,
“无妨。虎彘已经做的够好了。”
他站起身,“苗疆也不用担心,过几日,我会亲自去找南诏。”
修璃璃一愣,想到他要做什么,问,
“要不要我陪你去?”
谢未筠摇头,看着到处奔跑的虎彘,轻声道,
“不需要,只是去和他谈谈而已。”
“会没事的。”
修璃璃只好道,“行吧,现在不好摊牌,我帮你准备面具。”
谢未筠望着嘴里叼着什么东西的虎彘,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虎彘从不远处跑过来,起初谢未筠以为它叼着的是树枝,结果仔细一看,却是一把带血的剑。
虎彘将剑扔在谢未筠面前,盘坐在地上,嗷呜的叫了两声,期待赞赏。
谢未筠挑了挑眉,摸着虎彘的头,蹲下身,将那把奇怪的剑捡起,
“哪里来的剑?你又乱吃东…西。”
手拿起剑的那一刻,一个东西随着抬起的剑柄,垂落在了谢未筠面前。
下一刻,谢未筠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修璃璃还在说着什么话,却又见谢未筠看着什么东西发呆不理人。
她怒极,“我最讨厌别人不理我!再这样,小心我....”
修璃璃过去打他时,正好也看到了他手中的的剑。
她见,谢也几乎是颤着手指,去触摸剑柄上的一个....布满血渍的竹蜻蜓。
有一个东西闪过脑海,修璃璃一时没有抓住。
她说,
“这个剑?”
修璃璃摸摸下巴,打趣着虎彘,
“这就是你从战场上抢回来的玩具?”
虎彘呼哧的歪着头,舔了一口修璃璃的脸。
谢未筠表情怔愣,呼吸加重,将竹蜻蜓上快要干涸的血迹擦拭掉。
竹蜻蜓的两个翅膀处,有一边的翅膀明显的断开,但却被一种胶合上了。
谢未筠的手,越收越紧。
修璃璃逗了一会儿老虎后,漫不经心的问,
“你说去找达奚晏清,确定了是什么时候吗?”
谢未筠手中的剑垂下,将上面的竹蜻蜓拿了下来。
他目光未曾离开,看着静静躺在他掌心的竹蜻蜓,目光晦暗不明。
“三日后。”
这是他的竹蜻蜓。
为什么,这里会有他的竹蜻蜓。
谢未筠的呼吸控制不住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兴奋。
一个想法油然而生,他有些不敢相信。
....徐岁欢好像过来了。
似乎,还在达奚晏清那里。
心脏难以抑制激烈的跳动,引起一些后遗的疼痛。
谢未筠骨子里压抑的疯狂,在看到这竹蜻蜓的那一刻,
终于,
一点点冒出了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