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只是再怎么发愁，饭总归还是要吃的。
虽然先前嘴上一直说着不饿，但是身体这会儿倒是诚实的很，见着满桌子摆好的饭菜，肚子首先就不争气地“咕噜”一声叫了出来。
铃兰忍着没笑，只是将筷子从食盒里拿出来递了过去：“夜里热了好几次了，就怕味道不合意。世子今夜先委屈一点，明天白日里再叫厨子新做吧。”
言辞点点头，倒也没挑剔。坐在桌前，就着菜，连连添了三碗白饭。直到碗底都见了空，这才终于停了。
满足地放下筷子，在食物带来的幸福感中静静沉溺了片刻，突然间言辞就有些想开了。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那现在任由他怎么发愁也没什么用处。
好在目前形势也不算是火烧眉毛，至于之后的事……
且走且看吧。
言辞轻轻揉了揉撑得有点难受的胃，乐观地想：说不定他哪天一觉睡醒就发现自己又穿回去了呢？
这又有谁说的准。
铃兰在旁边正收拾着碗筷，抬眼见言辞一直紧锁的眉头这会儿终于舒展开来，好奇道：“世子是想到什么高兴事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觉得……”他起了身朝内室走去，经过窗边，仰头看了眼窗外闪烁的星空：“明天该是一个艳阳天了。”
第二天醒来时，言辞难得的感觉到了神清气爽。
除了后腰还在隐隐作痛，整个人精神却真是好了不少。
下了床，披着外衣踱步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户朝屋外看了一眼。
屋外果然晴空万里。
微风阵阵，晨光和煦，虽然到了深秋，阳光洒落在身上，竟也不怎么觉得冷。
“世子今日起得真早，”红湘端着水盆走过来，稀奇地打量了言辞一圈，问道，“刚刚辰时，连王爷都还没下朝呢，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言辞倚坐在床边晒着太阳，摇了摇头道：“足足睡了八九个时辰，再睡下去，骨头都要软了。”
红湘想了想，觉得也是，伺候着他梳洗完毕，又随口问：“那世子准备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言辞思考了一会儿，将外衣的扣子一一系上：“不过是觉得府里太沉闷，想要出去走走罢了。”
“今天是初一，正巧。”说着，抬头看着听到“外出”两个字，眼睛倏然就亮起来的红湘一眼，清了清嗓子问道：“要一起去么？”
*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挑着扁担的卖货郎站在路的两侧，叫喊声此起彼伏，吵闹之余竟也透露些勃勃生气。
红湘走在言辞身边，仰着头四处张望，一张脸因为兴奋而胀红着，偶尔遇见几个胭脂、珠饰摊子，脚下都几乎走不动道。
“世——”红湘雀跃喊了句，只是视线扫过言辞的脸，似乎想起了什么，轻咳了声，强行改了口，“少爷，今天还是我第一次在赶集的时候出来呢，你看这街上可真热闹。”
言辞点点头，心里也觉得有些震撼。
虽然穿越之前他也经历过老家的赶集，但是那样的氛围与这里简直不能比。
除了寻常的街边摊铺和花鸟市场，街口最热闹的地方还来了一批玩杂耍的艺人。
看着模样大约是带了些异族血统，面目粗犷，身材也比普通人要更加壮硕一些。这样一群人当他们脱去上衣，赤着身子躺在刀尖上玩起胸口碎大石时，近距离观看场面的刺激程度简直都叫人连呼吸都要停止住。
连连看了两三场表演，直到日上中天，两人这才终于意犹未尽地摊子前面散了。
饥肠辘辘地沿街选了一家沿湖酒楼，正准备去楼上寻个雅间看看湖景，只是刚刚跟着小二上了楼，还没来得及走到自己的房间，却听旁边的屋子里突然有人拍着桌子咬牙喊了一声。
“别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要我去求着他？言辞他算是什么东西！”
言辞脚步顿了顿，目光下意识地往那门的方向移了过去。
红湘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侧耳又听了一会儿，抿着唇低声道：“是三少爷。”
带路的小二见两人站在原地窃窃私语面上浮现出了些疑惑，看了看言辞正准备开口说话，只是还没开口，那头红湘却眼明手快地将他拉到一旁，赶紧给了点赏钱将人打发走了。
屋里的谈话却还在继续。
“不过是一个平君生下的贱胚子！论母族，我娘才是堂堂正正地用八抬大轿抬进王府的正王妃，论身份，我是爹所有子嗣里面唯一的龙君，他有那一点比得过我？他凭什么跟我比？”
红湘站在言辞身边，听着里面咄咄逼人的声音，身上止不住地一阵阵打颤。
虽然她也不是不知道，三少爷言辙私下里一直与言辞不对付，但是好歹上面有荣王压着，平时在府里遇见到底都是客客气气的。
这么久以来，她可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
犹豫地又扭头看了言辞好一会儿，有些担心地喊了一声：“世子？”抿了抿唇，强笑着试着缓解尴尬，“三、三少爷他大概是喝多了，您也知道，他平时在府里可绝不会这样。”
言辞淡淡地偏头看了她一眼。
微垂的眼睫下一双比墨色更深的眸子却奇怪的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但是大约是因为过于平静了，乍一下看上去，反而更叫人觉得害怕。
另一个应话的声音细细地带着劝慰：“少爷你何必动这么大的气，您身子金贵，万一气坏了王妃可要心疼了。”
细碎的脚步声伴着茶水倾倒的声音响起来，好半晌，听到她继续道：“整个荣王府里，谁不知道咱们王爷的心都已经整个儿长偏到世子那头去了呢？”
温言细语地哄劝着：“可是没办法。虽然理是这么个理，但人家世子毕竟是王爷认定的继承人，您啊，还是消消气，先想想王妃交代的事情吧。”
只是这话一出，言辙却像是更生气了。
“砰”地一声将手中的茶杯扔到地上，冷笑着低啐了一口。
“让我承认他是荣王府唯一的继承人？呸！”
“——他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