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18号,给我们讲正能量的商业故事,我们都要像他一样,以学习的心态来度过服刑的日子,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蹦哒出来?”
齐厚接过话题,开启了讲道会。
“看守所三大高压线,一个星期,我们犯了两条,百天难得一遇的辣椒水,我们有人用上了,十年难得一见的闹剧,我们也有幸目睹了,新犯监403稳上看守所的头条了吧。”
“有人对三大高压线,可能不太清楚,我来普及一下,第一条,打架斗殴,我们监室先后有骂人、馒头扔到别人脸上、推搡,接触到高压线了吧,我就问问在座的,悬挂在眼前的背背枷,使用上的两瓶辣椒水,有没有触电的感觉?”
“第二条,自制、私藏违禁品,违禁品我们新犯监本是很难有的,毕竟搜身进监,不能有的都滞留了,待几天就要调监,不见得懂得自制杯盖子、掏耳勺、乾坤布袋、枕头啥的,像今天搜出的骰子,是用米饭粒压缩制成的,肯定是前人留下来的,但是发现在自己的号洞里不汇报,自己留着玩,就是私藏违禁品,一样是触碰高压线。”
“第三条,托人或帮人带书信口信,这一条我们新犯监也很难,相处几天而已,熟不到那种程度,基本不会给你带口信。当然,也有那种可能性,就是他调监可能遇到你的同案犯,你有话要交待让他记住,帮你口头带信,这一样是不可触碰的高压线。”
“我们陈管教已经很好了,在那场闹剧下,管教都没有给庄画硕喷上辣椒水,我从没遇见过这么好的管教。只能说他运气也差,逃的了初一跑不了十五,遇到的巡视管教是顾队,这不撞枪口上吗?”
“顾队是谁?四区队长,有望晋升副所长,同时也是看守所犯人多年来公认的四大杀手之一,通俗的讲,就是巴不得你们犯错好给你用刑,建立在你们的痛苦上获得他们的快感。那天晚上,所有人大骂王磊、朱龙三遍煞笔,不也是他的杰作?这都算好的了,开胃菜而已,兄弟们安分点吧,被他盯上了不好过的啊。”
“发账的时候,陈管教找我谈话,问我监室内还有什么可预见的矛盾冲突,我毫无保留的透露给管教,谈话接近一个小时,他说这些天就不下监了,也不会有新进人员,会密切关注监室内的动态,然后给我一沓《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要我领大家读一遍,以后上下午大声朗读一节课,以净化我们躁动的心神。”
“来来,人手一张,都看看吧。”齐厚饶有兴趣的给大家发,轻声笑道。
“一遍齐声读完,差不多下课,都准备好接受神的洗礼了吧?”
“准备好了。”有人笑着附和道。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
……
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摩诃般若波罗蜜多。”
读得还算整齐,颇有受洗礼的感觉,内心平静了许多。
“下课,所有人仅能与铺位左邻右友闲聊,不得大声喧哗,不得随意走动。”齐厚下达指令。
25号朱龙被调换到4号铺位,所以我的左邻右友,就是17号王磊和19号杨楠子。
“小兄弟,我看你讲的不错,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杨楠子问道。
“我以前在工厂里上班,进来之前从事安魅直销员。”
“做安魅赚到钱了没有?”王磊问道。
“刚做两个月,还没有。上了几节营销课,产品还是可以的。”
“投钱了没有?”王磊问。
“现在直销都不需要投钱囤货的,用户下单直接从仓库里派发,不存在亏本的说法,流行轻创业模式吧。”
“我劝你,以后调到其他监室别提安魅,会让不少人反感,对你保持警惕,孤立你不太好,这是全国皆知的传销公司,即便合法也抵消不了它的负面影响,在这个环境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会受不了的,你刚接触安魅,不太清楚它实际的影响效应,提也只能私下聊聊,别公开讲。”王磊语重心长地说。
“好的。”
我没有解释,在我挨家商场门店、街道店铺跑安魅的时候,已经摸清了大家对安魅的几类态度。
一是能接受使用安魅产品,但绝不会做安魅,一旦做安魅被传开了,弊大于利,不论是生活上朋友之间的隔阂,还是生意上寻找合作伙伴的阻碍。
二是完全不接受安魅,听到安魅两字就有一种咬牙切齿的仇恨感,市面上也有相应替代性的产品,而且还很多,根本上不会再使用安魅产品。
三是深信安魅产品的老用户,尝受到安魅产品或是安魅公司的恩惠,对它百口莫赞。
四是没听说过安魅的年轻人,不存在任何既有的观念评价,这也是安魅新一轮重点关注创客的新用户群体,产品演示认可、理念疏导认同即可。
“跳过这个话题,你是犯啥事进来的?”杨楠子也不想听安魅了,主要想问我的八卦。
“猥亵罪。”
“真的假的,那女的多大年纪?漂不漂亮啊?”
“32岁,我觉得挺漂亮的,能让我的心情美好。”
“你多大了?”
“24。”
“玩过几个女人?”
“两个吧,还是憋的受不了,同事带我去嫖的,带的套,还是被动的,并没有啥感觉。”我没好意思说我没玩过女人,仅仅是在ktv会所揩过几次油。
或许是之前被人嘲笑说:“二十几岁的男人,还没玩过女人,纯种的大处男,说出去都被人笑史”。
“不是吧,我玩过的女人少说都得有这个数,500人,像我们这种货车司机,到哪落地不要搞几个,被老婆抓奸都有好几次了,把老婆哄好了,在外随便玩,说明你钱不到位,嘴皮子更不到位,是得好好学习学习。”
杨楠子扬起了嘴说道。
“你以为他是你啊,人家是情种,相信爱情,不能相提并论,两码事,少把他带坏了。”王磊轻笑,怼他道。
“那你有没有上过她?”杨楠子又问。
“没有。”我被问的头大,也有点失落感。
“亏大了,兄弟,那你摸她哪了?”
“都摸了。”
“湿了没有,反抗了没有?”
“没有反抗,黏黏的热感。”
“那就是有白带,可能有妇科病。”
“停,大哥,别问了,我投降。”问的我我面红耳赤,而我脑袋里却在考虑,有妇科病该给她用什么药,没好意思问。
“那你怎么进来了?她告你了?”
“是我要她报警的,警察来了她没有说话,我主动说非礼她了,然后我把身上准备好的水果刀交给民警,说我欲要杀她老公,就进来了。”
“你傻啊,受了什么刺激啦,做出这么蠢的举动。”
“也没什么,就是受不了家里的埋怨,想进来看看监狱什么样子,顺便学习学习。”
“你可拉倒吧,这里都是有罪的人,能学什么好,又不是什么家仇大恨,需要跑这里来历练?你小子最好趁早出去,省得以后后悔,我告诉你。”
“你不明白,我和我爸没法沟通,我不会表达,他也不知道怎么跟我沟通,说的话都很绝,晚上躺床上和你详聊,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有啥不明白的,不就是父子关系不和嘛,大部分家庭都存在的问题,我跟我32岁的儿子至今还说不上几句,就吵得不得了,那今天公安找你什么事啊。”王磊叹口气,问道。
“公安跟我讲,女方愿意签谅解书,我可以出去了。我说不想出去,出去也不一定是件好事,还有想杀害她老公的念头。”
“那你现在还有杀害她老公的想法吗?”杨楠子问。
“没有了,不过,我确实不想这个时候出去,我觉得我在这里能学习很多。”我略有自信的说道。
“我们都想出去还来不及呢,一大堆事愁的我,睡不着。你倒好想进来,真是个奇葩,准备吃晚饭吧,晚上我给你开导开导。”杨楠子笑道。
饭前,齐厚提醒,所有人吃饭不得讲话,严格遵照吃饭口令,吃饭。
晚点名,齐厚提醒,大声报数。
晚点名后洗澡,齐厚提醒,每人三分钟洗澡,严格按显示屏时间卡点进出。
七点电视机播放新闻,洗完澡的坐铺位上,不得打铺躺床,没洗完澡的继续排队洗,齐厚提醒,闲聊声要小。
八点准时打铺,所有人迅速躺床。
监室外廊道里传来了,犯人合唱的歌声。
“赚不着钞票的我
半夜三更了还睡不着
床单都差不多被我蹬破
我越睡越感觉难过
为了钱四处拼搏
早就受够了打工生活
工地上蚂蚁和蚊子又多
我睡不着它还来咬我
钱是钱挣不着
心是心急如火
每一次下班后洗过脑壳
我头发要掉好多
找一个轻松的清闲的
轻巧的轻便工作
工资又不多
那些繁重的繁琐的
繁杂的烦心工作
又很打脑壳
要么就我去干活
要么就活来干我
最后腰酸了腿疼了
留下了一身病魔
来陪我度过”
这是《单身情歌》的曲调,听得出来大老爷们的忧心神伤,在看守所最后的倔强,有种落寞感。
王磊说,这是上山号前行前一天晚上的饯别曲,看守所的老规矩,是一种仪式吧。
有歌声,说明我们四区不全是新犯监,也有上山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