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小小的郁闷，早上走得太随意，竟然忘记把换洗衣服带走，只带了个小包，包里只有父母的相片和一些证件。

衣服裤子全被洗掉，想换也没得换，周小明只能赌第二天早上衣服全都能干。

上海风大，只要不下雨，一个通宵，足够单衣晾干。

用树枝把衣裤压住以免被风吹走，周小明就一丝不挂的躺在木条凳子上，头枕着包，眼睛看着蔚蓝色星空，天空之中，星星很少，相距很远，闪着冷清的光，偶然有白云飘过。

周小明前世的日子大部分都是寂寞的，寂寞的日子，周小明经常数着天空的云，尽管每一朵云最后都不知所踪下落不明。

这些年，周小明举目无亲，早已学会了一个人送走落日，一个人等待星光。

寂寞是一种苦，周小明无比渴望衰老，盼着早日去见上了天堂的父母。

上一世好不容易到了五十岁，结果还重生了，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故意折磨他。

这人间，太孤独，太冷清，真的不想再来。

五月的上海，白天温暖，夜凉如水，周小明被冷醒好几次，直到清晨才迷糊睡去。

“流氓！耍流氓！”尖利的喊声在周小明耳边响起，早上晨练的阿姨看到赤条条的周小明，当场尖叫起来。

上海是中国的东方，早上五点多天色就已经大亮！

周小明摸了摸旁边的衣服，没干透，裤子比衣服还湿。

没法继续等衣服干，周小明只好慢腾腾穿上衣裤。

没来得及走，警车已经来了，两个警察下来把周小明抓住，报警的阿姨眉飞色舞的给警察叔叔讲着如何发现耍流氓的周小明。

警察叔叔很不爽，正要交班，结果接到报警。

周小明安静的等着阿姨说完，也不辩解，像个局外人。

公共场所裸体是违反治安管理条例的，周小明被带到警局。

两个警察有点好奇，眼前这个人，太平静，脸上没有一丝不安。

去了审讯室，周小明把过程说了下。

衣服没干，裤子还是湿的，侧面证明了周小明没说谎。

“公共场所不能裸体，按照治安管理条例，拘留5到25天。”警察说。

“好的。谢谢！”周小明平静的回答，像回答你吃了没有这样的问候语。

警察很同情眼前这个人：“你不是故意的，也没主动骚扰他人，为什么不为自己争取不拘留呢？”

周小明笑笑：“没事，拘留吧，不用麻烦了！”

“不是我们麻烦，是你麻烦？如果有案底，你前途就没了，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父母考虑吧！”

“谢谢！”周小明说。

警察看到周小明那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脸，总觉得错过了什么。

“我们要下拘留通知书，你给个地址。”

“直接给我就好了！”

“你家人呢？”

“我家就我一个人。”

“你家其他人呢？”

周小明只好从包里拿出一张塑封照片：“爸妈的，我只见过我爸照片！”

照片是黑白的，照片上的男的看上去跟周小明有八分相似，年龄看上去也差不多，女的显得苍老很多。

没有悲伤，没有希望，只有麻木，却比悲伤更让人心痛，让人绝望！

负责记录的中年女警察一下就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年轻人原来是孤儿，没有亲人，被抓了，连个通知的人都没有。

“算了，你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拘留了，出去找份工作吧，下次别犯错误就行。”中年女警于心不忍。

“谢谢大姐！”

住公园还是住看守所，对周小明来说，没什么本质区别，都无所谓，但是对于别人的善意，他还是很真诚的感谢。

上海警察素质高，人性化执法很早就在推广。

周小明对社会的危害性根本就不存在，做完笔录，两位警察同时给出了放人的决定。

笔录的时间有点长，走人之前，周小明去上了趟厕所。

厕所地板不太干净，拖把乱放，周小明顺手把地板拖，再把拖把放水槽冲洗干净，拧干，统一挂起来，方便下次用。

做完这一切，才想起不是在饭店打工，这是警察局。

周小明自嘲一下，走出警局，没有开心，也没有不开心。对未来，对生活，没有抱怨，对自己，对他人，周小明漠不关心。

“等等。”女警察叫住周小明。

周小明看着女警察，有点疑惑不解。

“有点事”，女警察说。

周小明跟女警察再次回到警察局。

“如果你愿意，可以来帮我们打扫卫生，七层楼，有点辛苦，除了工资外，我可以多给你争取点奖金。”好心的女警察说。

“谢谢大姐，打扫卫生就算了。”周小明拒绝。

“嫌工资低？还是瞧不上打扫卫生？我还没说工资多少呢。”女警察以为周小明嫌弃收入不高。

“不是，这里以前肯定有人在打扫，而且是女工，我如果来打扫，就把她的位置抢了，我一个大男人，还是去做点其他的吧。”周小明笑了笑。

女警察不说话，看着周小明的眼睛，仿佛看到周小明的心，二十岁的面孔，两百岁的心态，这得对生活多失望才有这种心境啊！

女警察没继续给周小明介绍工作，直接把周小明带进会议室，一个戴着眼镜的警察从一堆资料中抬起头。

“不用紧张，这个事情与你没直接关系，我就想咨询一个事情，两个多月前，上海交大一个女生报案，说她被人贩子卖到东北，具体什么地方她又说不清楚，刚好我看你也是两个多月前来到上海的，而且也是东北来的，就想问问东北那边的情况......”

周小明脸色变了，难道报警的那个女的是黄依依，不会这么巧吧，这里是闵行区，上海交大在徐汇区，徐家汇旁边。报警也不可能跑这么远。

“那个女生怎么了？”周小明的嗓子有点沙哑，是声带绷紧导致的。

“我们现在怀疑这个女生报假警。按照学校规定，擅自离开学校不备案，超过两周，学校就有权开除学生学籍，这个女生有大半年没来上课，学校冻结了她的学籍，现在忽然回来，说自己被人贩子卖掉。根据我们的记录，被贩卖到山区的人，几乎没人能逃出来，因此......”

“等等，请问那个女生是不是叫黄依依。”周小明声音都变了，非常急。

“是的。”戴着眼镜的警察眼睛一亮，眼前这个人，肯定跟黄依依有关系。

“黄依依说的是真的，她真的被人贩子卖掉了。”

“你认识黄依依？”

“对，非常熟。”

“你怎么知道她被卖掉了，说不定她骗你都有可能。”

“她没有骗人，半年前，她被人作价一万二千块卖给人当老婆。”

“这可能性太低了，如果真卖掉，她怎么可能偷跑出来，买的人肯定不会放过她，一般都是生了几个孩子才给女人自由，我们这里有大量的案例。一万二在上海不算什么，在农村可不是个小数字......”戴眼镜的警察说。

“她不是跑出来的，是我带她出来的。”周小明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房间里的三个警察，都很吃惊的看着周小明：“你带她出来的？你跟她......”

“对，跟你们猜想的一样，黄依依卖给我当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