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明显比老太太理智多了。
“抱，抱抱！”豆豆抱着老人的脚。
老人熄灭烟头，把豆豆抱在怀里。场面忽然安静下来，像正在播放的录像忽然卡壳。
“哥，你先坐下。”黄依依让周小明坐在用竹块编的“凉椅”上，从房间拿出一个红色塑料外壳的暖水瓶，在搪瓷缸子中放了几根奇怪的干草，把暖水壶里面的开水倒进去。
“凉了再喝，我们这里叫‘猪皮弓’，学名叫鱼腥草，凉血的，夏天喝了不容易生疮。”黄依依打破沉默。
老人身体看上去并不好，让豆豆出去玩，看着周小明的眼睛：“你来干什么？”
“我来和依依结婚。”周小明说。
“为什么现在才来。”老人涨红了脸，有种想打人的冲动，他用烟杆敲打着地面。
周小明很想说，他来找过，没找到，但是，他没做任何辩解，只是低下了头，轻轻的说了声“对不起。”
老人脸色缓和下来，从袋子里拿出一片烟叶，捏碎，弄纸卷起来，问周小明：“抽烟吗？”
周小明不会抽烟，他接过老人递过来的卷烟，点着，吸了两口，跟着大口咳嗽。
“这个是叶子烟，没有烘烤过，焦油含量高，你抽不惯。”黄依依过来，坐到父亲的身边。
周小明有千言万语要说，有无数问题要问，老人在旁边，他问不出口。
黄依依从墙上取下块腊肉，用热水泡着，洗干净，洗菜，炒菜，弄了十几个菜。
黄依依的母亲过去帮忙，还一边在厨房嘀咕着什么，等再出来的时候，老太太脸上柔和多了，好像从来没打过周小明一样，不知道是不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一家人吃饭，豆豆看着满桌子肉，兴奋异常，一会儿要外婆抱，一会儿要外公抱，周小明要去抱豆豆，被豆豆直接嫌弃。
晚饭后，黄依依要去收拾碗筷，被老妈直接赶走：“我来，你去陪小明说说话。”
看来，老太太是接受这个女婿了，农村人爱面子，孩子都快三岁了，不接受也没办法。
黄依依去打扫房间，收拾了片刻，带着周小明进去，说道：“这是我两个弟弟住的地方。晚上你住这里。”
房间不大，墙上有裂缝，靠窗的墙壁被煤油灯熏得漆黑。
“东东和亮亮住校，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初中，周末回来。”黄依依说。
周小明这才想起黄依依有两个弟弟。
“东东给我打的电话。”周小明简单解释了一下。
“他怎么会有你的电话？”黄依依问。
“不知道。”
两人聊了两句，黄依依坐在床上，示意周小明也坐下。
“依依，你为什么要走”周小明问。
黄依依反问：“我为什么不走？”
“你都有了豆豆，你还走。”周小明很委屈。
“我有了豆豆，就逼迫你跟我结婚？”
黄依依忽然加快语速：
“哥，我是喜欢你的，你不喜欢我，至少不爱我，我暗示过很多次，你没让我留下，所以，你应该是不喜欢我的，我希望你能幸福，我不能因为肚里有了孩子，就非要和你一起，拿孩子来绑架你，我是独立的人，你也是自由的，你应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如果你是因为孩子要跟我在一起，你不会幸福，我也不会。”
“我会等那个因为爱我才跟我在一起的人，一直等，如果等不到，就是我命中没有，不怪谁。”
黄依依说得坦坦荡荡，没有羞涩，没有忸怩不安。
爱一个人，本来就是正大光明的，没必要遮遮掩掩。
周小明懂了。
“我现在告诉你，我喜欢，很多年前就喜欢你，一直喜欢，只是你不知道。”周小明说的，是前一世就喜欢。
周小明的嘴是笨拙的，描述不出他心中的感觉。
“依依，跟我走好吗，我们马上结婚，我带你和豆豆回上海。”周小明热切的看着黄依依。
黄依依似乎心动了，又似乎在担心什么，最终，她还是拒绝了。
“我现在生活得很好，你回上海吧。”黄依依说。
“咣”的一声，黄妈妈冲进来。
“黄依依，你为什么不跟小明回上海，豆豆不能没爸爸，村里人怎么说你，你知道吗，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你爸你妈没把女儿养好，说很多难听的话，这些都无所谓，可是豆豆怎么办，将来豆豆懂事了，别人说豆豆怎么办？”黄妈妈眼睛都红了，几个小时之前，她还想一棍子打死周小明，此刻，完全站在周小明一边了。
刚刚她在门外偷听黄依依跟周小明的谈话，听到女儿拒绝跟周小明结婚，她再也忍不住，冲进来就训斥女儿。
黄依依是未婚妈妈，对于落后山区来说，不知道承受了多大压力，遭受了多少白眼！
黄依依没说出来，她默默承受着一切，不想让自己的事情，让周小明担心。
“妈，你别说了，我是不会走的。”黄依依拉着妈妈的手就往外拽。
周小明觉得奇怪，难道要我像电视里那样去求婚，黄依依才肯跟我走？
山区条件差，黄依依热了一大锅水，先给豆豆洗好澡，然后弄了个大木盆，提了半桶热水半桶凉水，让周小明自己兑水洗澡。
“早点休息，我明天要去上课。”黄依依找来蚊香，点着，把蚊帐细细检查一遍，没看到蚊子，才让周小明钻进去，还是不放心，找来蚊香，点着。
“这里的蚊香是蒿草做的，我们这里的特产，熏蚊子效果好，还不晕头。”黄依依笑着说。
看到周小明躺下，她走出房间，关好门。
爸妈都在客厅等着呢。
“为什么不跟周小明结婚？”
黄爸爸问。
这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不是在质问，而是在询问。
黄依依顺手把老爸手中的烟给拿走：“爸，少抽点烟，说了对你身体不好，总是不听。”
“你和周小明到底是怎么回事？”老人执着的问。
黄依依去房间，看了下豆豆，见豆豆睡得很沉，就放心的出来。
“爸，妈，我读大三那一年，马上要放寒假了，我想找个短期工作在寒假做......”黄依依把她被骗，被拐卖的事情给爸妈说了。
老两口抱着女儿，伤心的哭了：“我可怜的女儿，你什么都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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