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们终于放弃了喂胡萝卜这么离谱的事。
李斯安龇了龇牙,闷闷不乐地团成了一坨,结果周围人反倒更欢了,有几个拿出相机来拍,李斯安本以为会很糟糕,没想到在镜头抬起的刹那。
他下意识就摆出姿势,等他反应过来时,啧啧惊叹声又一次响起。李斯安可能有一种镜头牛逼症,闪光灯下还恹着,姿势已经摆好了,逗人似的,在一阵阵吸气声里感到一丝莫名其妙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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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铃声响起,这群人一哄而散,李斯安本以为他也自由了,也正收拾收拾准备下来。
没想到一双手从顶上伸出,将他捞了起来。
李斯安眼前一阵晕乎,不知道被人带到了哪里。
他心头隐隐懊悔自己到处乱跑,等他眼前亮堂后,是被人带到了更衣室里,校园内居然出了狐贩子?!
那个绑架他的男生甚至打了个电话,好声好气地问电话那端要不要看看路上捡的狐狸。
好在对方在打电话,并没有注意到他。
李斯安费力滑了下来,他急急往外跑,陡然间,一阵奇怪的动静从他身体里传出。
他的胸腔微微发烫,像是有源源不断的火在涌动,烧得他神志昏沉。
李斯安意识到不对劲,慌了神,慌乱中跳到公共电话上,爪子噼里啪啦地打出一行熟悉的数字。
半天也没人接电话,确实,这是在学校啊。
半晌,电话才接通了,齐婴在那端诧异地发出询问。
李斯安急了:“嗷呜呜呜呜,嗷呜呜呜,嗷呜。”
对面也沉默,李斯安意识到他现在说的是兽语,齐婴可能听不懂,更急了。
后面刚好有人来了,李斯安惊得一个闪避,从上面跳了下来,躲到了地上,那新来的学生骂骂咧咧地说:“钥匙不见了,谁柜子借我用一下?”
李斯安的身体更不对劲了,他察觉到有什么在肺腑里滚动,连着最后一丝意识都像要被吞没,慌乱中,他飞快起来,就近在更衣室里找了个空柜子,爬了进去。
李斯安昏昏欲睡地窝在里面,胸膛的火渐渐停息下去,他的脑袋枕着冰凉的柜门,等他意识清醒,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到了五只垂下的手指。
李斯安眸色一亮,变回来了。
但是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没有衣服?!
还是狐狸形态的时候并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可变成人了却不得不考虑。
李斯安慌了神,思来想去,也别无他法,眼泪也快涌了出来,手指扒着柜门,脑袋一抵,开始思考人生糟糕的处境。
久到李斯安以为人生的绝望便是如此了,头顶响起一阵笃笃的敲门声,从他发顶传来。
柜门里响起一个怯怯的声音:“是你吗?
“是我。”
李斯安呼吸一滞,声音瞬间停住了。
齐婴说:“我听到电话里有别人的声音,从更衣室里挨个找过来了。”
又沉默了几秒:“你现在,变回来了吗?”
李斯安呜了声,更衣室的柜门上有一个狭窄的开口,他将手指从开口中伸了出去,只伸出了四根,在半空里抬了抬,示意自己还在。
齐婴瞧着这四根小小的手指翘在半空。
隔着柜门,李斯安认真说:“齐婴,关于那天的事,我认真想过了,我特别理解你,真的。”
齐婴猛然住了口。
“你以后想亲就亲,我绝对不含糊。这世上你对我来讲,比我爹还亲,比我未来对象还特别,我可以保证,在你找到对象之前你想亲我都可以,只要你。”
后面的话李斯安没有说下去,隔着一扇门外面的气压仿佛也低了几度。
他声音不由自主地弱了:“你怎么了,齐婴?”
白天的齐婴和夜晚的不同,入夜后的齐婴就会变成一个脆弱的人偶,像是什么都杀得死,又像什么都杀不了,白日里的齐婴总是戴着一副假面,只有偶尔才会露出零星半点的真实情绪,只是有时真假难辨。
李斯安装作不知道,实际上什么都了然。
门外沉默了一会,说:“抱歉。”
这三字让李斯安愣了一愣,他故作轻松:“没事,毕竟那场意外我都理解的,我也自我检讨过了,杰克说得对,平常是我太欺负你了。”
那句欺负咬在喉咙眼,强行被李斯安吞入腹,他瞪着眼,有一双燥热粗茧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更窒息的是,那一截莹白小指就被修长指骨的手握住,指尖泛出粉红色,像气急了发泄似的,齐婴的指腹重重擦过纤细浑圆又敏感的皮肉,又酥又麻。
这个姿势带着丝诡异,谁也没想到齐婴会忽然重重地捏他的手指尖。
轰然无声,李斯安如一只烫皮的龙虾,从头红到了尾,指尖也在颤。
齐婴动作却更快,在他有大反应之前,将他露出的手指从外推了进去。
一旦收回手,李斯安应激似的靠到了最里边,从嗓子眼憋出了一句膈应的谢谢。
外面传来一声沉沉的不客气。
那声不客气严整又从容不迫,比起他状态就像两个世界,李斯安不明白为什么同样为人,境遇却是千差万别,可他能怎么办,只是闷闷开口。
“齐婴,你昨天,呃,我是说今天,今天那个。”浮躁起来,话都说不利索了。
齐婴问:“什么?”
“没有。”李斯安近乎咆哮,矢口否认,“我没有。”
齐婴安静等待着。
“等等等……等一下,我有别的事对你说,你让我酝酿一下语言。”
于是齐婴便站在原地,静静等他酝酿,看能酝酿出什么醒世恒言。
李斯安手指咚咚咚地叩着门,多动症似的用指甲盖划拉,焦虑得不像话。
过了好久,门内才勉强传出一声嘶哑的呼唤。
“齐婴。”
李斯安唉声叹气,开始打感情牌:“我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你吃的糟糠比我咽下的鲍鱼都多,我喝的野格比你下饭的酒渣都烈。你就像我的左膀右臂,我天天给你喊大楚兴陈胜王哪怕你横尸荒野我也无怨无悔。”
齐婴:???
齐婴:“谢谢你?”
“不客气,现在这个报恩的机会来了,不,不能说是报恩,是我们两兄弟感情的见证。”李斯安说:“你能不能飞跑到教室里,帮你此生最好的兄弟拿一套衣服过来,哦我忘了我没衣服,那就拿你的吧,还有裤子,鞋子也要,旧校服新校服都可以。”
齐婴脸色一凝:“你。”
李斯安抬起头,目光失神地看着半空虚无缥缈一点:“或许这就是人生吧。”
李斯安郁闷极了,临近傍晚校警要来关门,趁着天黑没人溜倒是可以溜,地上还有不知谁留下来的黑丝袜。
不过男更衣室里为什么会有黑丝袜?
但是万一那校警手电筒一开,照亮出一个□□的狐,脸上罩着黑丝袜,还恰好跟三班的李斯安长一个样,再拿把机关枪简直能全校出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让他死一死。
本尊苦着脸,软和了语气,缩成小小一团靠近门边。
“万一我被人发现,就完蛋了,被五班六班那帮孙子笑倒是小意思,关键是我有可能被退学,进局子,被同狱友欺负,他们拖我头发把我往死里打,驱使我如牛马。”
“救人于水火,不管我们以前怎么样,以后我绝对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见齐婴没应声,他絮絮叨叨补充道:“你帮我出来我就和你亲好不好?你喜欢什么样的,法式热吻,深吻,湿吻,长吻……”
“我想在哪亲都行,地上,沙发,天台,垃圾桶旁边,貔貅的窝里……”
……
眼看着这人越说越不对劲了,齐婴终于出声阻止他继续发挥想象:“我去拿,但是你真的不用。”后面的话难以启齿似的冒出,“不用……亲。”
“我以为你想和我亲。”
“不,我不想。”
“不,你想。”
齐婴手背压着发烫的额头:“你别说了。”
李斯安用看穿一切的眼神,望向头顶的灯,他觉得自己现在就缺少一根香烟糖,叼在嘴里吐一吐烟圈。自己就仿佛……仿佛惯着女友的男朋友。
齐婴一憋屈,李斯安就快乐,一快乐,就口不择言:“好的呢齐婴,该不会是被我超强的吻技给吓着了吧,怕不怕。”
齐婴不动声色盘算着李斯安的话,眯眸道:“怕。”
“那我偏要。”李斯安得意忘形,想也不想地嘲笑一通,“就折服于你安哥的能力之下吧。”
齐婴没有反驳也没有同意,只是敲了敲隔间门。
“别顾着笑了,小心把人引来,我去帮你拿衣服,等我。”
李斯安点点头,很乖地蜷在里面。
就在齐婴要走的瞬间,李斯安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哗然大变。
“等……等一下。”
齐婴顿下步。
李斯安神情恍惚,眼睛莫名有些发酸,方才的快乐荡然无存。
“你靠近……耳朵过来一点。”
齐婴依他所言,将耳朵贴到了柜门,喉结不解一颤:“嗯?”
李斯安的半张小脸贴着柜子,眼睛低下,大滴汗液簌簌地掉。小声地憋出了一句话,蚊子叫似的嗡嗡嗡嗡,齐婴说:“你大声点?”
李斯安的眼睛被秋老虎的热气熏红了,一阵阵发烫。
又重复了一变,可是声音还是轻到听不清,齐婴无奈道:“什么?”
李斯安趴在门上,咽了下口水,可喉咙像针刺过一样被堵住了,憋不出声音来,他用手背擦了下眼里水汽,被热熏得快落下泪来。
他的脸皮或许比自己想象中要薄一些。
嘴里吃进涩腥的汗液,那零星半点本来没多少所谓的自尊发酵成屈辱,失控的情绪说来就来,逼得李斯安两眼慌乱,眼睛里怔怔流出汗来,他更怕被人发觉这场失控,下意识蜷起手指,呜呜哽咽。
“没……没什么。”
“安安?你再说一遍吧,你不想大声就不大声,我凝神就好了。”齐婴侧过耳朵,意图全神贯注,好捕捉对方的声音。
可是薄薄的门后面,安静了好久。
齐婴又敲了敲,一次次喊李斯安名字。
好一会儿,才听见闷闷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尽量压抑却掩饰不住的哽咽。
“你能不能再帮我带条内衣裤进来?”
“齐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