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节课过去了,李斯安的语文试卷上勉强添上了寥寥几个字。
班级里连续上了两节自习课,他抓着试卷,趴在桌子上想办法,越想越糟糕,困困恹恹的,一个头两个大。
周围的声音照旧吵闹,只不久,窃窃私语终于引来了老师。
这蛮是漂亮的女人放下教材,刚拧开水杯,就注意到讲台桌右边一颗埋着的脑袋,满是惊讶道。
“呀,你怎么坐这里了?”
李斯安被那声音吵醒,原本昏昏欲睡的眼睛睁开了。
一整天了,从上午到下午,他被每个走进教室的老师都友好慰问了个遍,李斯安郁闷极了,辩解都没得法。
他揉了揉眯拢的眼皮:“老师给我搬到这里来了,说这个位置能帮助我好好学习。”
他的历史老师若有所思地应了声。
睡醒了李斯安就继续写作文,可他一点也不会,他已经对这小火柴人看了快两个小时了,脑袋空空。
到后来,草稿纸上画满了一个个小火柴人,和外边不知如何落笔的大火柴人面面相觑。
李斯安放弃了,决定求助:“老师,你知道这该怎么写吗?”
历史老师:“怎么写呢,那你得好好想想呀。”
真是十分娴熟的话术。
李斯安趴在桌子上,痛苦点了点头。
但对方也只是进来管一下纪律,很快又走了,李斯安陷入了新一轮的困境,等下课结束了,他也不像平常一样去找人玩,被困在位置上,握着支黑笔对着试卷苦思冥想。
期间今哲克还来礼貌关怀了下他:“还没想出来?我都快写完了哥。”
李斯安:“看看你的。”
今哲克很大方地将自己的试卷给他看,李斯安快速扫了一眼,杰克搞了一手龙飞蛇舞的好草书,没有一个字是他能看得懂的。
“怎么样?”今哲克说。
李斯安:“您搁这练书法呢。”
“我能看懂啊。”今哲克扬着试卷,“喏,条理清晰,逻辑紧密,千年一遇的精品示范作文,要不要?”
李斯安:“才不,我要写一篇惊天地泣鬼神的作文,让教导主任看到都痛哭流涕为止。”
“这就是你三节自习课只写了三个字的原因?”
“我在思考。”
“听我说,你就先这样写,先写个标题,然后写第一段,再写第二段,然后第三段,每段长一点,最后来个结尾句。”
“聪明。”李斯安说,“就按这个套路来。”
旁边实在有人听不下去了,默默将头扭了过去。
全班作文倒数第一给倒数第二讲课,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他们两个在那探讨了半天作文该怎么写,李斯安假装很懂的样子给他讲。
今哲克说:“那你继续思考呗,我去交试卷了,最后再问一遍,真的不要?”
“不了,谢谢。”李斯安捏捏笔尖,“严恒老师说我得学会独立,他说的对。”
“那我先拿去交了。”
“诶。”不过两秒,李斯安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的今哲克:“等下。”
今哲克看着他。
李斯安指尖按在纸张的小火柴人上:“你能帮我拿一下我的作文书吗?”
今哲克:“你作文书不该在你桌子里吗?”
李斯安低下扫了一眼,像是没寻着个结果,抬头说:“应该是被我落在窗台旁边了,没准在教室后面的书柜里。”
今哲克:“好吧,我帮你去拿,你等着。”
李斯安一张小脸埋到手臂里,视线重新盯住了上边两行字。
今哲克一路下去,按照李斯安所说的地方,先往书柜里找,并没有找到,又去窗户边叠着的书附近看,齐婴就靠窗坐着,被今哲克的动静弄得抬了下眼。
今哲克和他对视上了,便顺其自然问道:“齐婴,你有看到过李斯安的作文书吗?”
齐婴说:“他从来不带作文书的。”
今哲克:“?”
今哲克:“不是吧,那他让我下来帮他拿?”
齐婴的眼里流淌过一些极淡的神色,轻声问:“李斯安怎么了?”
今哲克说:“也没什么,就是被教导主任给训了,让他周三前上交一张试卷,后天前就要交,明天一整天满课,只能今天写作文,他写不出,正在那嚎呢。”
齐婴嗯了声。
今哲克就继续找,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很是莫名其妙。
齐婴从课桌里拿出了一本作文书:“你把这个给他吧。”
今哲克:“早说他的书在你这啊。”
等书送到时,李斯安先是很惊喜,随后眼里略微黯淡,看了两眼,就提不起兴致似的,有些失落地说:“放这吧。”
今哲克把书给他放了,就去交试卷了。
李斯安手支着脑袋,一脑子昏天黑地继续想,又过了五分钟,他终于放弃,呜了声。
一根修长的手指压上他的试卷,明显粗大的骨节挡住了上面的字迹。
等他反应过来时,李斯安的眼睛抬起来,望着头顶,紫葡萄似的黑眸微微凝成一点。
然而对方避开了对视,齐婴垂眼,注视着他试卷上的字,指尖往下边滑:“你这样写……”
李斯安:“你怎么过来了?”
他还明知故问。
齐婴说:“上午那件事,我没能帮你守好座位,我。”
李斯安晃着椅子,忽然,身体微微朝前倾,原本晃动的脑袋稳定下来,一瞬不眨地看着齐婴。
齐婴:“我很抱歉。”
像是真的鼓足勇气来道歉的。
李斯安:“那你知道他们都在传我和你早恋吗?”
伴着那句话,他脸上还带着笑,但又分明是不达眼底的笑意。
齐婴沉默了几秒,说:“知道。”
李斯安本来想问他怎么办,但想想解这根本无解,这个问题对于他们而言确实高深了些,原本到嘴边的话忽然被咽下去了,便半路刹车,问了个别的:“那你还来找我?”
齐婴说:“嗯。”
三句都问不出个什么。
李斯安本来是想刁难他的,但是大敌当前,果断选择了别的,忽然好声好气叫了声:“齐婴。你能帮我写吗?”
李斯安小声地说,“你知道我的字迹的吧。”
“不行。”齐婴说,“但我可以教你。”
李斯安瘪了下嘴,但也愉快接受这个决定:“好吧,那你教我吧。”
齐婴握了支笔,给他在纸上列出作文提纲。
讲了大半场时间,李斯安听了但没全听进去,就让齐婴先回去了。
结果就刚休息那会儿,他就很主动地搬了条小板凳,“哒哒哒”跑下去找齐婴。
齐婴握笔的手一顿,偏过脸来。
李斯安眉开眼笑:“嗨。”
齐婴嘴角也很礼貌地提了下。
“试卷呢?”
“带了呢。”李斯安一拍口袋,但手里刚好捧着本童话书。
虽然摸上去确实像是人皮似的。
北境出品,必为精品。
李斯安手里的小板凳还是别的小朋友的,他拎着个小板凳下去,格外显眼两条长腿架在底下,手里捧着童话书。
齐婴侧眸。
李斯安晃了晃手里的童话书:“看我发到的好东西。”
他肆无忌惮地坐下来,当着齐婴的面,翻开书一页页往下翻,想把那篇申南雅给他讲的童话找出来给齐婴看,他很喜欢那个故事。
在翻的过程中却意外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
“北境是雪国吗?”李斯安问。
“不是。”齐婴忽的开口。
李斯安将书往下面翻:“真的诶!上面说北境还是火国和岩浆的土地,你怎么知道?”
齐婴别开眼:“书上看到的。”
齐婴又问:“你这本书是从哪来的?”
“别人送我的,但我知道,它曾经还在一个恶魔手里存在过。”李斯安说。
李斯安翻到了中间那一页里。
他跟着念了出来:“北境,是火国与雪国,岩浆,岩浆?怎么会有地方既有雪又有岩浆呢。”
齐婴轻轻咳嗽了声。
李斯安手指闲闲翻着试卷,拿着齐婴给他的模板,翻来覆去看不明白。
但很快,它就把童话书放在一边了。
他有种摸鱼性质,揩了点乳液,将自己的手涂完了,涂完后他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抬头时,看见齐婴在旁边,专注地写着试卷,另一只左手闲扣在纸上。
李斯安好心地将多挤出来的护手霜,往齐婴手背上涂。
在碰到的瞬间,齐婴的手兀的一蜷,垂下的眼皮瞬间抬起,直直看着李斯安。
李斯安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别动。”李斯安说,“挤多了,给你分点。”
李斯安解释道:“你的手太硬了,把手伸出来。”
这一句两人都心知肚明他想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当兽的时候,嫌齐婴手劲大,被摸痛了。
齐婴看上去并不是很想配合,但还是将手掌伸出。
李斯安往上挤出一大坨。
“哪来的。”
“班长给的。”
“哦。”
因为冬季太干,夏季太热,很难给人适合的温度,他平常也很难拒绝人,别人给他,他全部照单全收,也不知道拒绝人。
李斯安解释道:“你别想歪啊,我按原价把钱还给她了的,这次真没白拿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