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没闭眼,黑暗中李斯安的睫毛扫到了齐婴眼窝下,有些发痒。齐婴手指蜷缩起来,握成拳头,在那一瞬间的错愕后,变成了重度克制。
黑暗中,李斯安见齐婴没有变化,还很诧异,柔软的唇瓣轻轻地厮磨了下。
齐婴的鼻尖全是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勾得人发痒。
齐婴的呼吸已经变得很乱了,眼底猩红更重,李斯安维持着踮脚的姿势,饱满的唇一次次蹭过齐婴紧闭的唇,唇珠被压得生艳,手腕蓦的一重。
李斯安这才不再踮脚,他仰着头,和齐婴对视,齐婴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两秒后,李斯安诧异:“咦?你怎么还没变回来?”
根据上一回的经验,李斯安以为亲了齐婴齐婴就会变回原样,毕竟上一回齐婴变成满头鳞片的时候,就是因为一个吻变回来了,也可能是被某本童话书刻意误导的,他以为王子亲吻了睡美人就能拯救公主。
然而“公主”看着他,从额头攻击性十足的鳞片、到猩红的瞳孔,怎么看都不像需要保护的公主,倒像个能毁天灭地的。
李斯安手腕被握痛了,想要抽回但齐婴的力道太大,他余光瞟见齐婴的手臂,上面青筋明显,而且分布着鳞片。
他抬起眼,对上齐婴血红的眼睛,比上一回李斯安看到的异化现象更加严重,那张面孔上出现更多龙化的特征,包括身体也是。
李斯安在看齐婴的同时,齐婴也在观察他。
李斯安的手指摸上齐婴额头上的鳞片,齐婴就低下头给他摸,任他细白的手指划过粗糙流血的鳞片伤口,上面很多鳞片已经被齐婴用手指挖掉了,旧伤未愈,又添了新的伤口。
李斯安眼泪都快下来了:“齐婴,你怎么了?”
齐婴的大脑明明已经很不受控制了,但一张脸紧绷着,还是摇头,脸上没有一丝松懈,半晌,齐婴问:“不是说让你不用来吗?”
李斯安心说,不来怎么跟你吵架啊。
李斯安说:“你在躲我吗?”
却没有回应,在李斯安开口的刹那,齐婴因为剧痛整个身体倒塌下去,撞到地上的建筑上,李斯安吓了一跳,也跟着蹲了下来,着急道:“齐婴!”
齐婴的呼吸陡然变得很是急促,犹如那一次在骷髅医院里一样,破碎的鳞片还在冒血,肺腑像被火烧般刺痛,手背上的筋脉清晰可见,宛如忍受岩浆火烤。
在极度痛苦中,他眼睛里的阴冷一览无余。
昔日所有的正直、清冷仿佛荡然无存了,所有人眼中的好学生齐婴不见了,有的只是一个绝望处境的怪物。
李斯安的手臂紧紧环着他的头,惊慌失措地用下巴抵住他的发顶:“齐婴。”
齐婴的手疲惫地滑了下去。
仿佛内心真实邪恶的剥离,露出完美得近乎毫无瑕疵的皮囊之下,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李斯安蹲在他前面,呼吸发抖:“要怎么做才能帮你?”
齐婴的手掌碰到了李斯安的手背,李斯安的手一僵,但没有抽离,静静地让齐婴握着,放到了脸颊边。
齐婴的眼睛全是痛苦的痕迹,宛如一刀刀割过,那些时间变得很漫长,痛苦几乎可以用一分一秒来计算。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殷红的鲜血顺着齐婴嘴角流淌下来。
齐婴瞳孔阴冷而平静地望着前方,眼睛里没有任何神色。
李斯安说:“是不是北境那些恶魔把你变成这样的?”
齐婴的呼吸有一瞬间的顿住,李斯安急声说:“肯定是北境,我就知道,那天秦穆找我玩塔罗,测出的不是什么好牌,他是不是也来找过你了?”
齐婴抬眼,眼底的犹豫很快被其他所替代,一出口嗓音就已经沙哑了:“安安。”
李斯安说:“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
齐婴说:“你会帮我吗?”
见李斯安犹豫,齐婴的视线失落地低了下去,瞧上去像是有些伤心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很难受,这里。”
齐婴的手指按着心口。
李斯安想到上次那两回把他玩得团团转的游戏,他自己也不会,怎么去教别人呢。“可是我也不……好,好吧我带你,你别难过了。”
随着李斯安那声的答应,齐婴脸上才有了些人气。
齐婴瞳孔里的红色还未褪掉,直勾勾盯着他。
李斯安紧张地问:“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齐婴的脑袋好像很沉重似的,垂了下来,下巴抵在李斯安的肩膀上。
李斯安无足无措地说:“没事的。”
可是一双手从后伸出,顺着李斯安的脑后的头发按在了后脖颈上。
那双大手揉着他的后颈。
这种满是侵略性的方式让李斯安心头浮起一丝不安,身体微微颤栗,手指轻轻推了下前面齐婴的胸膛,齐婴就松开了。
但齐婴脸上神情仍旧显得很难受。
李斯安还是信着原先方法.论的成果,犹豫说:“我亲亲你你会变回来吗?”
李斯安齿尖咬住了嘴唇,带出一丝晶莹的丝,将嘴唇弄得濡湿漂亮,齐婴盯着他看上去软乎乎的唇珠,鬼使神差地没有摇头,只是说:“可以吗?”
没等他说完,齐婴已经倾身靠了下来,笼罩住李斯安半个身体。
李斯安愣在原地,只有眼前靠得愈来愈近的面庞。
李斯安脑袋轰然变得很混乱,几乎一刹那,连人从头到尾变成一只煮熟的红龙虾,他想起来,可是齐婴。
齐婴怎么可以干这样的事。
齐婴低下唇。
嘴唇在李斯安嘴唇上磨了磨。
皮肉触碰的刹那,李斯安喉咙就有些干。
齐婴拇指压着他下巴,垂着眸,嘴唇很慢地碾过李斯安的唇角。
抓在齐婴衣服一角的手指松了又紧,李斯安眼梢红了一圈。
再看齐婴时,齐婴依旧还是那副样子。
李斯安:“啊,为什么啊?你没有变回来。”
齐婴沉默了几秒,哄道:“你把嘴巴张开些。”
李斯安一时没有动。
“不可以吗?”齐婴问。
李斯安一下子很为难,好像不是不可以,他把现在这种鬼迷心窍的状态全都归结于齐婴,又死活不肯承认刚刚在想的什么,语气显得一团乱麻,嗫嚅道:“我,我。”
李斯安阖了下眼睛,脸红得已经不能看人了,松开手的刹那,快哭了似的,只发出微弱的呜咽声:“不可以亲到里面。”
齐婴掌心护着他的脑袋,声音沙哑:“安安。”
他却异常坚定,像是上回被齐婴亲怕了,只是用嘴唇蹭着齐婴唇角,轻轻吻齐婴脸上的鳞片。
李斯安的呼吸发紧,很焦虑地去吻齐婴头顶的鳞片,然而并没有办法帮助齐婴改变现状,除了等待。
时间像一分一秒拨过。
直到天空变成了深黑色,齐婴身上那些鳞片依旧在,也没有要恢复现状的迹象。
齐婴站起来,脚步略有些狼狈仓促,手搭上李斯安的肩膀。
李斯安忽然转头,鼓足了勇气般:“我们的事还没完呢,齐婴。”
齐婴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李斯安说:“你觉得你抽烟打架的事情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
齐婴似乎还想辩解,但却发现无从辩解,证据确凿。
“你是没有看到。”李斯安说,“那两人三中的校霸,现在缠着绷带穿一身病号服在酒吧蹦迪,他们说你跟人打架,还打得很凶。”
李斯安说看着齐婴眼睛问:“是你做的吗?”
齐婴脸上有了一丝表情,身体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的后遗症,因为剧痛显得吃力。
李斯安连忙去扶他。
扶到一半莫名又开始生气,李斯安说:“那你呢,你变成这样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是什么事情都跟你说了的。”
“你觉得你这副样子就没人喜欢你了吗?”李斯安憋了许多年的火气,明明知道说出来会弄火齐婴,也许真生气起来不理自己了。
但这个问题一直不解决,李斯安就会一直愤怒下去。
“你就那么自卑?每天装装装你累不累啊。”
“想做什么你就做啊,想那什么多,天天用另一副所有人都喜欢的面孔,你在怕什么?”
李斯安越说越愤怒,几乎无法控制情绪了。
“前一秒还跟我说话,下一秒就不理不睬,你以为你是什么啊,你自己的事重要别人就无关紧要了吗?!你有走过心吗?”
齐婴一直看着他,很吃力地叫了声他的名字,苍白苍白,瞧着很有一副卖惨的嫌疑。
李斯安深呼出一口气,竭力让自己语气显得平静:“让我去冷静一下,你自己好好想想。”
李斯安冷不丁想到,这些和齐婴有过纠缠的不良少年刚来找他,下一秒他就因为齐婴的这副样子想要原谅他所做的一切。
这一切未免也太巧合了,就好像被什么特意设计的一样,总不会是齐婴故意算好了的吧。
如果是,那也未必太坏了。
他可是诚心诚意地想帮助齐婴变回原样。
“有没有一种可能。”李斯安心头说。
但他已经没时间去想那么多了,只是冷着脸跟对方说:“我们都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