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通往嵩城的航班并不多,李斯安加急,买的是最近的一趟,按照概率来说,如果人和他一样是前往同个目的地,那这事就不诡异了。
在那一瞬间,无数念头流过脑海,李斯安脑内飞速转动,在他还在纳闷齐婴为什么会和他出现在同一个飞机里时。
话已经脱口而出。
他霎时后悔。
早什么早,月亮都快出来了。
何况墨镜在脸上,齐婴也未必能认出是他,想清楚这点后,他瞬间闭麦,并打开面板,意念动的瞬间,面板里的一朵樱花飘到他掌心里。
他捧着手里那朵樱花,情真意切地低下头,对花说:“早。”
齐婴下意识抬起的手顿在半空。
李斯安扶了扶罩住半张脸的大墨镜,脑袋一气呵成转向窗边,默默抱紧了怀里的黑书包。
齐婴还伫立在原位置没动。
李斯安不敢让人发现身份,手掌捧着小樱花,对它说:“噢我的美人,朕给你什么好你才愿意正眼看朕一眼,为何你心坚如磐石,今后我要每天跟你说一句,早安美人。”
齐婴:“打扰一下,同学,你坐的是我的位置?”
李斯安手指尖上的樱花一个哆嗦,飘落下来,他看向四周,此时去往嵩城的游客不多,但明显能被叫同学的,似乎就他一个。
李斯安手指抵着墨镜,书包挡着下半张脸,极快地往后撤,让出位置来。
原本他手上那朵小樱花在半空打了个滑,飞到了半空。
李斯安抱着书包,本来都大步往外溜了,眼前就伸出了一双手,他墨镜下的眼睛抬了下。
齐婴晃了晃掌心里的樱花:“你忘了你的美人。”
李斯安:“谢,谢谢。”
他脸色窘迫,一把抓住他的花,脚步已经很诚实地往后排去了。
齐婴:“你的座位在这里。”
李斯安:“不用,我坐后排,后排挺好,有风,还凉快。”
说着,他用手扇了扇脑袋:“这天气怎么回事,额头全是汗呢。”
这时机舱里响起了甜美的女声播报。
“飞机遭遇不平稳气流,有颠簸,请大家不要离开座位……系好安全带,请注意扶好……”
那声音刚落,完全没有思考的空间,李斯安身体被气流冲击得身体往前扑。
为什么反派死于话多定律成为永恒的经典。
李斯安还没有反应过来,上半身已经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他受惯性影响,下意识拿手去扶,手上扶住了硬邦邦的东西。
连人直接趴在了齐婴腿上。
脸上的墨镜啪嗒滑了下来,露出黑色漆浓的狐眸,纤长眼睫惊慌失措地快速翕动。
一刹那,他整张脸都爆红起来,连眼尾都红了。
吃惊到口不择言:“啊,你。”
齐婴也受到冲击,后背陡然抵上了后座,双手却陡然扶住了李斯安的肩膀。
李斯安这下是被握着肩抓了个正着,还被夹在两腿之间寸步难行。
连逃路都没有。
他从牙缝里憋出一句:“早……早啊,美人。”
齐婴给他拍掉膝盖上的灰,连人扶起来:“没受伤吧。”
李斯安抱着书包,捡起他灰不溜秋的墨镜,坐到了齐婴旁边,他起初脸色显得糟糕,但是瞬间算起来。
似乎,撒谎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想到这点,底气足了些,脸上阴霾一扫而空。
“女士们,先生们:本架飞机预定在18:56到达嵩城。地面温度是22c,谢谢!
ladiesandgentlemen:wewillbelanding……”
李斯安脸还埋在手臂间,余光悄悄抬了几下又放下,在飞机的播报里,他放大胆子开口。
“你去竞赛?”
“你回校?”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李斯安手背贴上额头,脸色红得像滴出血来,他连连轻咳了好几声,想化解这份尴尬。
齐婴:“你先问吧。”
李斯安急着解清自己的嫌疑,他眼珠转得飞快,快速道:“其实,我去找我爷爷的舅舅的爸爸的哥哥的堂婶他二姨的妯娌亲弟弟,他要结婚了,忽然打来电话,让我去吃个席。”
说完,完全松了口气。
李斯安:“该你了,你不是在游戏里吗?”
齐婴瞧着对说谎这件事并不擅长,模样似是卡住了。
李斯安:“难道你也忽然接到通知,说要去吃席?”
齐婴:“嗯。”
好家伙。
李斯安:“你那是白事还是红事啊,我那边是红事。”
齐婴:“白事。”
李斯安:“节哀。”
两个人在同一架飞机往同一个地点,一个送丧一个迎亲,显然已经超出常人所能认知的范围了,但这个答案明显让双方都非常满意,甚至还恢复了平日里的好关系。
李斯安:“在你面前已经不是普通的我了。”
齐婴偏了下头。
李斯安郑重道:“而是尊敬、伟大的管理员九尾,作为整个游戏的gm,我将会清除游戏最大的bug,重组秩序,开天辟地。”
(惊悚:笑到打滚。)
bug侧眸:“哦?”
李斯安:“我随时随地可以权限你哦。”
bug手撑着下巴:“好的。”
李斯安莫名觉得他的神情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只是抬了下下巴:“当然,你可以来提前抱我大腿,我不但不会权限你,还会带你飞。”
齐婴:“那你会丢掉我吗?”
李斯安:“当然不会,要拉个勾吗?”
他的小拇指都伸到了半空。
谁知齐婴忽然收回手,将自己手指咬破,李斯安鼻尖钻入一股香气,还未反应过来,连同他的手指也被握住了,随即,一阵细微的刺激神经的痛感传递过来。
李斯安低嘶了声,几要尖叫。
齐婴的动作更快,飞速地将染血的拇指抵上李斯安的拇指。
把手指头咬破了跟他拉勾,上面的血滴到了李斯安的渗血的指心上。
李斯安疼得嘶声,左手当即锤了过去:“你拉个勾,你当歃血为盟啊。”
齐婴被锤了肩也不动,紧抓着他的手,敲下一个章。
李斯安缩回自己被尖牙刺破的手指,他身体敏感又怕痛,当即扭过头不看人。
手指弥漫上一层颤栗,李斯安指头微抽了一下。
齐婴牵着他的手,轻轻吹气。
李斯安原先是很疼的,但那时又好过了一点,质疑道:“你为什么忽然咬我。”
齐婴将自己手上的伤口咬得更开些,递上前去。
“扇个巴掌给颗糖?你当训狗啊。”
齐婴锲而不舍地将朝前递,一直说:“抱歉。”
李斯安咽了口口水,任鼻尖那香甜的气息涌动,但还是克制地移开眼睛:“不行,你别诱惑我,这可是公共场所。”
齐婴扶起李斯安的脑袋,将手指上的血蹭到了李斯安嘴唇上,唇珠染上点点艳色的红。
李斯安眼眸略微涣散,那些抗拒都变得无用起来,鼻息笼罩的全是好闻浅淡的香气,他唐僧肉似的同伴友善地将自己送到嘴边。
李斯安舔了舔唇,那点小小的薄红透出来,轻软地吻淌到唇边的血迹。
齐婴陡然挪开视线,偏过的眼睛一直在看窗外。
过了一会,那耳边又响起李斯安慢慢恢复正常的声音:“齐婴。”
齐婴:“怎么了?”
李斯安手指压着额头,显得有些困恹恹的,像被刚刚那一顿血喝晕乎了,连语气都像拖着的。
“就是你在不知道的情况下问你的亲人,我能不能做你的某个亲人时,他说不可以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说得再清楚些。”
李斯安伸手,手指在半空里不知道比划什么:“比如,我是说比如,我问我爷爷,你可以做我爷爷吗?他斩钉截铁地说不可以,那是什么意思。先不要提我爷爷就是我爷爷这个前提。”
他伸手按了按胸口:“我总有种奇怪的预感。”
“如果李怀瑾真的是我爷爷李工。”
齐婴:“你问出的时候,心里不是早就已经有答案了。”
李斯安心道,没错他就是个偏激且护短的妖怪。
李斯安低下眼来,慢慢闭上了眼睛,眼前一片迷雾,全都被眼皮盖住了。
身边的动静变轻了。
齐婴原本看着前方,忽然却动了,轻轻将李斯安睡歪到一边的头,放在自己的一侧肩头上。
方才的身体忽然动了一下,齐婴的身体一僵,原本的手顿在原处。
耳边却又传出他梦里含糊的呓语:“齐婴。”
那个人困得眯眼,脑袋毫无防备地蹭动了下。
齐婴脖子红了一片,眼睛正视着前面,动也不动。
从落地到机场,其实也不慢,李斯安一觉睡得神清气爽,被刷新过的大脑都要好很多。由于两人都是去吃席的,而且也在一个嵩城,碰到也不奇怪。
李斯安也没忘了正事,早就打开导航去找路线,魏家的位置赶巧了,就在高铁站落地的一片区域,下飞机后直接打车过去。
齐婴:“钱带够了吗?”
李斯安:“嗯,宋叔给了我张黑卡,不会露宿街头的,那我去吃席了,走了,你也快去你家那边吧。”
他在半空朝齐婴挥了挥手,扭头上了打好的出租。
背对着他,齐婴也松了口气。
出租车一骑绝尘冲了出去,李斯安一分一秒算着时间,打算在最快速度抢到虎符,去救出他困在金疙瘩里的倒霉弟弟。
两辆同时超速的出租车就撞在了一起。
李斯安从没想到人生中的尴尬都撞在了同一天,他怒气冲冲地跳下来,脸色当场就一白。
另一辆被追尾的出租车上扶出一双手,映出底下俊朗淡漠的眉目,看到他,脸色也是一变。
“顺,顺路吗?”
“好巧。”
“你吃的谁的席?”
“主人姓魏,你呢,你要办喜事的亲戚是哪家。”
“好像也是姓……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