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沫花了几十分钟，触摸到了一个拐角。

上方的空间比这里大了半寸，能听到些许风声，封沫双手撑住洞壁，慢慢爬进了那个洞内，几分钟后手肘才终于触摸到了坚实的地面上。

这个几乎九十度的拐角，约两米深，空间狭窄。

“现在应该是到了二楼。”

呛鼻的粉尘味弥漫着整个空间，还带着股淡淡的臭味，封沫举起挂在脖子上的手电筒看了看，发现自己脑袋所处的位置正好又卡在了另外一个拐弯处。

那里的空间更加狭窄，根本无法让人通行。

封沫放弃了向那边摸索，朝着反方向小心翼翼向前爬行。强光手电的光芒成了她此时唯一的指引，可在蜿蜒曲折的通道缝隙内也很难照到更远的地方。

若有若无的交谈声从砖瓦的缝隙中传出。

封沫暂时关了手电筒，悄无声息地在黑暗中攀爬着，接近了说话的那个地方。

“猫耳，那小女孩恐怕已经死了吧。”

“活该，谁让他们敢去调查猫眼的事。”

“先把这条路封了吧。”

封沫一直爬了有八九米总算看到了些许光亮。

她将脸贴近了通道内与外界连接的光亮处，透过那狭窄缝隙口，看到了一对年轻人。他们正站在客厅聊天。

这里是那个通道右边的出口，应该是202室。

张昕家在201室，而封沫是从101室的卫生间来到了202室这里。她前面是个分叉口，一边通向张昕家，一边则是封沫刚刚爬不进去的间隙。

而那对年轻人正在商讨怎么把封沫正在攀爬的这个通道封死。

“这里已经形成规则了，再查下去，没准会查到咱们头上。”

“猫尾已经因为当年猫眼的失误，在乾州器官分尸案给抓了，我也没有见猫眼那个混蛋有所表示。暗网的兄弟死的死，散的散，不会回来了，哎……”

“要不咱们以后别干这种事了。”

猫耳——寇月；

猫须——郭仁祥。

封沫趴在通道里，如同一个冰冷的死神，透过墙壁的缝隙，静静趴在墙内注视着这两位被诡异替换到上界、正在用化名交谈的年轻人，默默将他们的名字记下。

在郭仁祥、寇月离去后，封沫慢慢爬向了张昕家所在的方向。靠近张昕家的那边，通道间的石灰粉味更加浓郁，还伴随着一股淡淡的腐臭的恶臭。

前面的路似乎被堵死了。

通道内墙壁向内凹陷，黑乎乎的一大片类似水草和青苔的东西横陈在两旁，而且还有许多黑乎乎的蛆虫爬来爬去，让人不寒而栗。

封沫将强光手电照向那边，终于看清了那堆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那是一片被厚厚一层石灰粉覆盖的狰狞交错的头发和高度腐烂的头颅。

那些人脸已经腐烂，黑红色的血液混合着白灰色的石灰凝固在地面上，四肢七零八落，应该在生前就已经被凶手切断。

光是目测，就不下于八具尸骸。

如此惊悚的一幕，让封沫都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但很快在演员的职业素养下，迫使自己冷静了下来，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呜呜呜——”

那些因这些人死去被困死在这规则中的诡异都汇聚在这里，形态各异，有的蹲着，有的抱着自己的尸首，有的站着仰头，围绕着他们的尸骸呜呜哭泣，令人头皮发麻。

【各位参与者请注意！团队任务已完成！恭喜代号判官、代号侦探两位玩家的倾力协助，团队任务已通关，现依次传送大家出里世界……】

响彻在里世界的冰冷女声打断了封沫的思考。

“邢夏丹、李鹤、章立航、孙晴、程珊珊……”

封沫强忍呕吐的感觉，等回过神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颤抖着手，一个又一个将那些诡异的名字缓慢又郑重地记在了怀中那个张昕的笔记本上。

仿佛超度亡灵的死神，封沫面色铁青地将这一个个被害者的名字记录在册。片刻后，通道内压抑的感觉少了很多。

这一刻在心中仅存的正义感下，恶毒女配唯一想到的就是记下这些人的名字，将这些人记在心里，然后亲手惩戒那些逍遥法外的加害者。

“这些人已经死了。”判官诡看着那一个接着一个消散的诡异。

封沫用鼻子“嗯”了一声。

祂说。“诡异没有再替换别人的能力。”

封沫又敷衍地“嗯”了一声。

祂看向封沫，最终带出了祂想说的话说。

“你没必要为它们浪费这些能力。”

外面寒气颇重，将判官的话听进耳里的封沫，依旧没有停下书写动作。随着她的书写，围绕在她周身犹如黑雾般的业障越来越深。

她仿佛怕冷般，闷咳了几声。

“我是…拯救这些懦弱害怕罪恶的人……”封沫道。

【我是，】

【拯救他们的神灵……】

恶毒女配的皮肤很嫩，之前封沫攀爬蓄水罐磕到的额头已经泛起了骇人的瘀青。但她依旧如同执念般这般想着，执笔写下那些诡异的名字。

大概连正在书写的封沫都没意识到眉宇间萦绕的情绪。

判官诡怔忪片刻，才明白封沫那稍纵即逝的情绪，应该是一种叫做悲天悯人的情绪……一种由极致的善而产生的浅淡的悲凉。

这些情绪，判官诡也曾在“皎”那边的一些大善人的眼里看过。

可是，极致的恶怎么会开出纯善的花呢？

判官诡看着封沫青白的面色，以及周身浓郁的，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笼罩的业障，心底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但祂还未理清这些思绪时，封沫便收起了笔。

“可能是我天生嗜杀吧。”

她在最后一只诡异消失后，回答了祂之前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要浪费能力？

——因为我天生嗜杀。

判官诡没想到封沫会这么说，朝她乌青的额头扫了一眼。恶毒女配那张脸没有长开，但即使因为使用诡的力量带了些病气，也盖不住那骨子里的美艳。

“规则结束，界门显现了。”

判官诡眯眼看了一眼外界，然后对正在往回爬的封沫道。“你们所说的那个主队已经开始行动，我不干涉你的判断和行为，快些走吧。”

“你队伍的人在找你！”

封沫此时也接到了荣轩的通讯。端木那边成功找到了张昕的尸首，再加上她这边找到的剩余失踪的人，团队任务已经圆满结束。

“队长，麻烦把通讯转接给端木。”封沫问了君司珏一些问题和张昕尸首的情况。在得知张昕死的时候竟然穿着女装，还似乎遭遇过性侵，她又重点问了君司珏几个问题。

重点围绕着他前女友邢夏丹周围的人进行排查，然后得知她有个同样在乾州分尸案遇害的龙凤胎弟弟后，封沫又询问对方的姓名。

这个时候，查阅以前相关报道的君司珏才发现报道中的名字消失了，邢夏丹那位长年沉默寡言的弟弟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被诡异替代的无名人。

君司珏捏紧了终端，对封沫说。“封沫，凶手可能去找你了。”

“你小心点。”他在听到封沫那边陆续发现十五名死者时，突然很担心封沫会被那位凶手狙击。

虽然在他眼中，封沫的凶残程度不下于那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但那是指死神在背后书写名字的时候。

如果此时不知道对方真名的战五渣死神，突然遇到了那个拥有特殊能力的杀人犯……

有时候想象力丰富也不是什么好事。

君司珏手里捏了一把汗，带着荣轩他们，确定着封沫终端的位置。

“嗯，我知道。”封沫叼着手电筒，在两米的坑道那里转了个身，往回爬。

就在她沿着那垂直的拐角处，踩着那些凹槽向下滑行的时候，下方竟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细微爬行声。

在知道主角任务成功后，封沫就知道百分百拉仇恨的buff没有让她失望。

所以在听到下方的声响后，封沫也尽职尽责地将神情从被通讯分散注意力的状态转换成了疑惑，握着强光手电朝下照去。

当封沫将光线完全浸透这条狭窄的通道时，一张不足她半米、隐在黑暗的通道内、延伸而出的猫脸蓦然间显露在了她面前。

“封沫？”

一片沉默中，通讯那边传来了君司珏的询问声。

封沫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下方那张从黑暗中探出来的猫脸，在身体下滑中，慢慢拔出了腰间的那把属于张昕的尖刀。

“嗯，我知道。”封沫毫无意义地再重复了一遍。“你别慌。”

手电筒照射的光线下，那戴着猫脸面具的男子歪了歪头，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横跨了他半张脸。

封沫道。“他在我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