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明几净的病房里,微风轻轻拂动窗边的白纱帘布,气氛一片静谧。
“这就是真实的我,抱歉让你失望了。”
张惜雪睁开眼睛,偏头看向身侧。
她本以为女孩会害怕自己,甚至因此态度变得疏离也不奇怪,可她迎上的却是一对带着关切的眼睛。
张梓桐虽然缩成了一团,但神态并未流露太多惧意,反而轻声询问道:“惜雪姐姐,你这次出事......是因为那些坏人来报复你了吗?”
“可能吧。”张惜雪点了点头,随后想起什么,蹙起眉毛:“还连累你了,对不起。”
“不怪你,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张梓桐微微摇头,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泛红:“其实...这次的事情,对我来说也不全是坏事。”
“为什么?”这次变成张惜雪惊讶了,她不明白这种事能好在哪里。
“如果没有这次事情,可能我...我...和言哥哥也不可能在一起......”女孩越说越害羞,最后声音细若蚊蝇,脸更是红到了耳根上。
然而低着头的她没能看到,张惜雪的表情陷入了一瞬间的恍惚,就连原本略微好转的脸色也随之灰暗下来。
“什么...在一起?”
小姑娘似是还沉浸在恋爱的喜悦中,低着头,半是扭捏半是炫耀般的讲述起来:“我不是很快就要出国了嘛,前几天有很多事要办,但又怕那些人再找上门来,就拜托言哥哥保护我,他当然答应了......”
“......我不是提前过了生日吗?就在昨天晚上,我在房间里睡觉,言哥哥突然开门走了进来,对我说:‘既然已经过完18岁生日,就已经是大人了。’当时我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后来......”
当在场的只有同性的时候,女孩子的话题总是格外大胆。
不管是初中,高中,还是大学,女生宿舍晚上的话题总比男生宿舍要更加劲爆。
或许是心里早已将张惜雪当做姐姐,张梓桐倒是越说越兴奋起来,即使已经害羞到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依旧强忍着说了下去:“......惜雪姐姐,你知道吗?言哥哥好吓人啊,在他最...最激动的时候,眼睛竟然会发金光,好可怕......”
“咳咳...咳咳咳...”
张惜雪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张梓桐似是如梦初醒般猛然站起身,手忙脚乱地又是拍背又是喂水,小脸上写满了歉疚:“对不起惜雪姐姐,我不小心...我不该说这些的。”
张惜雪躺回床上,有些虚弱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对了。”张梓桐冷静下来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神态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那个...惜雪姐姐,你和言哥哥......”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也不需要说完。
张惜雪微微偏头,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我和他...没什么。”
“哦。”张梓桐动作拘谨地重新坐回椅子上,周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我和他...大半年都没怎么联系了,我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张惜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补充这一句。
是因为心虚?
还是为了说服自己?
她其实是不太相信言牧云真的对这么一个小女孩下手的,但她想起了之前妈妈说的话。
“你会不会被他骗了?感觉他挺不正经的样子。”
“你是没看到,刚刚在外面走廊,他和那个小姑娘表现的亲密的很,两人还亲了一下...那小姑娘看起来那么小,才16,7岁。”
......
“惜雪姐姐?惜雪姐姐?”
女孩的轻声呼唤让张惜雪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
“言哥哥其实很关心你的。今天他原本以为没法进来看你,还特地叮嘱让我回去后跟他说一下你的状态呢。”张梓桐安慰道。
“嗯。”张惜雪颔首。
察觉到现在气氛变得有点不对劲,张梓桐表情变得有些懊恼,似是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放在以往张惜雪可能会主动找些其他话题,使气氛不那么僵硬。但现在的她只想闭目休息,好好睡一觉。
睡一觉就好,只要睡着了,梦会把现实的纷扰过滤......
“惜雪姐姐,你要休息了吗?”有人轻轻推了下她的肩膀。
“嗯,我想...睡一会儿。”张惜雪疲惫地睁开眼。
张梓桐往前挪了挪椅子,离病床更近,有些好奇地问道:“惜雪姐姐,可不可以先别睡,我想听你讲讲你之前做义警时杀死的那些坏人,都是些什么人?他们一定很可恶,做了很多坏事吧?”
她今天的表现有些奇怪,按照她原本的性格,在别人提出想要休息时会很乖巧地不在打扰。但今天在面对身体刚康复没多久,而且早就露出疲态的张惜雪,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各种话题让对方开口。
脸色苍白的张惜雪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我第一个杀的人,是一个强奸犯。那是在五年前......”
或许是为了早点结束然后休息,每个人她都只用了寥寥几句话概括,基本就只讲了那些犯人的性别,大致年龄,以及做了什么。
“......最后一个人...是一个亲手害死自己朋友的女孩...不仅毫无愧疚之意,甚至事后还辱骂恐吓那个朋友的母亲...造谣污蔑那个救了她命的朋友......”
张惜雪咳嗽了几声,眼帘低垂:“她罪不至死...但我还是杀了她。”
“杀得好,这种人渣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张梓桐似是被气得不清,小脸微红,挥舞着拳头表示支持:“有时候,那些犯了重罪的人,还真不一定是最可恨的。”
张惜雪没有回应,似是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脑袋低垂着,如墨般的长发遮住了小半张脸。
张梓桐却似是还没听够这种惩奸除恶的英雄故事,身体微微前倾,歪着头将脸凑到了张惜雪的面前:“这是最后一个人了吗?”
张惜雪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轻微颤抖,没有说话。
“这真的...是最后一个人了吗?”
女孩说话的语气不复之前的活泼甜美,变得有些阴冷,有些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