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残余的热水从劣质花洒里,一点点地溢出。没有人知道它还能坚持多久。
沐浴完毕了的许哲言,皮肤因为热水的缘故,而不在病态白,显得略微红润。
不过,他的脸色就一言难尽了。
许哲言撑在洗漱台上,双手用劲抓着两边,他上下两排整洁的银牙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拼命的忍耐什么,发出了难以形容的摩擦声。
“别叫了。”
听起来就莫名其妙的话,毫无征兆的从许哲言檀口中流出。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镜子中的自己身上,语气中充斥着不耐烦与一丝丝的无奈。
不知道是因为大口喘着粗气的缘故,还是由于肚子咕咕声不断,像闹钟一样聒噪。
但是,只要我们代入到许哲言的视野中,那么一切就将变得清明起来。
就在刚刚,许哲言漆黑如墨的眼眸之中,镜子里面的自己突然间变得扭曲恐怖。
右眼的眼白变为黑色,瞳孔呈现出血红色。
由瞳孔中心向外扩散的裂痕,有数道已然达到四厘米的长度,其中,眼角处的更是延伸至了耳朵处!
血盆大口中不断叫唤着:“好饿啊!”“给我吃的!”“新鲜的,美味的……”
简直就是一只真正的喰种!
许哲言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这些东西仅仅是幻觉吗?还是……不遥远的未来呢?
许哲言强打起精神,猛地甩了甩脑袋,发丝间残留的水珠打在镜面上,恐怖的幻觉蓦然间便消失不见了。
不得不说,他那又密又厚的黑头发,长在这么瘦弱的身体上,像奇迹似的令人触目,忍不住想要感叹。
许哲言擦干身子,出了沐浴间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花几分钟时间去吹干他的头发。
然而,想象与现实,两者之间似乎有什么不合,它们并没有选择站在同一队。
“咕咕咕……”
一只脚还没来得及踏出沐浴间,许哲言的肚子就频频发出了警钟。
喰种陷入空腹状态太久,意识会逐渐模糊,紧接着,遵循体内原始而狂野的本能,寻觅、杀戮、进食。
意识模糊……许哲言先前就体验过了。
对此,他还要感谢马有德。
因为,如果不是马有德动手施暴,让许哲言感受来自身体的疼痛,不断强制清醒着他的意识,这才没让他沦落为一只真正的,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可恶,明明之前才吃过一点的。
而且正常情况下,喰种不是可以靠一名身体健全的成年人维持一到两个月吗?
为什么我这么快就又饿了?”
许哲言身体依着墙壁,双臂交叉捂着腹部,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朝着厨房的方向跑去。
许哲言很小的时候,就懂得如何去察言观色,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如何去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不使其表现出来;如何去做到看似和善,实则虚伪到极致的笑容。
曾经,马有德因为一晚上输光了钱,而导致心情不好,回家后二话不说就将许哲言毒打一顿后,并惩罚其一周没饭吃。
没人知道那一周时间里,他过得有多么痛苦。
许哲言很清楚,他的自控力怎么样,所以,贪吃什么,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但是,他想破头皮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经过短暂的思考,许哲言人已经到了冰箱前。
他喉咙一动,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地打开冰箱门。
“这……”
许哲言嘴唇微微张开,呆滞的目光落在冷藏层的铁锁上,忽然之间,他脑中灵光一闪:“对了,钥匙我好像随手丢到沙发那边来着。”
焦急、慌张、担忧……几种错综复杂的情绪,如焚,像是一条殷红的火舌在许哲言的意识中不断侵蚀、蔓延开来。
“嗒砰!”
无所顾忌地拔腿奔向沙发时,许哲言一个不小心撞到了桌子上的遥控器,不过,遥控器掉到地板上所发出的清脆声音,并没有对他的步伐造成丝毫影响。
机缘巧合之下,老旧电视被打开了。
电视先是发出了“滋滋”的响声,随即是满屏的雪花。
许哲言看都没看一眼电视机,在拿到沙发上的钥匙后,他第一时间就是跑回去拉开冰箱门,并焦躁到手足无措地解锁冷藏层。
受不了!实在太饿了!
不经意间,许哲言的赫眼显现而出,清秀的脸上再也见不到丝毫理智的痕迹。
他舔了舔嘴唇,迫不及待地从数个冷藏盒中随意拿出一个来。
掀开盖子、张开嘴巴、享受“美食”。
干脆的口感与血淋淋的皮肤,两者相辅相成,彼此交织在一起,以及舌下那种血液流淌的……
就在此刻,老旧的电视机由满屏雪花,转而呈现出带有色彩的画面。
那是一对长相标准的男女主持人,华夏很经典的新闻频道。
他们手中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稿子,字正腔圆:
“这个世界上潜藏着一片黑暗。
正常的人类食物对他们来说味道很恶心,如果强行吃下去的话,还会对他们的身体造成伤害。
他们以人类的姿态混杂在人群之中,用从体内伸出的捕食器官去猎食人类。
在我看来,他们就是一种不折不扣的可怕怪物!”
话语间,男主持人的声音逐渐变得激昂,似乎在宣泄着内心深处对喰种的不满与厌恶:
“我们称其为——喰种!”
“……”
随即,许哲言只感觉脑袋短路,嗡嗡作响,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了。
喰种……伪装成人的怪物……
人类……
杀戮,与被杀戮。
那么,身处于两者夹缝之间的我,该如何生存下去?
“哈哈哈哈!”
许哲言双手捂着脸,不知为何,癫狂地笑了起来。
“我现在这个模样,和那些怪物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白炽灯光的映衬下,从许哲言指缝间缓缓溢出的泪珠,竟然如同华丽的宝石般闪烁着点点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