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走进地铁站,才意识道即便晚高峰已过,周五晚上的地铁里依旧攘来熙往,两人不得不沿路说着“抱歉,借过”才在最后一节车厢勉强找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站定。
“徐来,”任清风如愿抱着一桶香气四溢的爆米花,无比闲散地靠在没有被使用的内侧车门上,压低声音对着静静站在身边的女生坏笑着开口,“现在没有教务主任,我不介意你过来继续抱着我。”
“任清风,”经过了一顿饭时间的深刻反思,徐狐狸觉得智商就这么莫名下线着实过于不争气,于是默默进行了面面俱到的经验总结,同样重振旗鼓,找回了斗智斗勇的顽皮与警觉,“你知道新闻上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男女老少都会有兴趣看一看的版面叫社会新闻吗?”
终于轮到任狐狸微微一愣。
“什么‘中学生早恋,地铁上搂搂抱抱,有碍观瞻,世风日下’,类似这样的头条,看过吧?”徐狐狸同样压低声音,杏眸中闪过狡黠的光,“不好意思啊,我对以这种方式登上新闻毫无兴趣,不是很想配合你呢。”
趁着任狐狸毫无防备下哑口无言的瞬间。
“哦,还有,”徐狐狸乘胜追击,巧笑盼兮,将任狐狸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这可不是什么‘不自由超吝啬’之类的借口,而是名正言顺正大光明的理由,所以你无论如何必须要接受。”
这个千娇百媚又不怀好意的灿烂笑容让男生的双眸瞬间深幽了半分。
这眸光非常坦荡,又颇具深意地落在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上,扫过秀气小巧的鼻尖,最终,在女生的樱桃小口上停留了片刻后,任清风几乎不假思索地低头——
然后惨遭徐狐狸早已做好万全准备的柔荑轻覆住唇瓣,无情推走。
“诶,刚说了搂搂抱抱已经是世风日下,有碍观瞻,”徐狐狸眯起眼睛,悠哉而愉快地将声音继续压低,贴近男生的耳朵,第一次在任狐狸面前露出了同款运筹帷幄老谋深算微笑,“你这又算什么?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当任狐狸被一秒撩成任憨傻,聪明伶俐的徐狐狸忽然体会到“运筹帷幄老谋深算”的快乐,也瞬间豁然开朗——如果邪祟势力实在难以用一身正气直接镇压,那么不如取长补短,灵活变通,斗不过……就加入。
任憨傻下线之后后,上线的却并非徐狐狸设想中的任狐狸,而是一个重新站得笔直端正,似笑非笑的任清风:“我以什么样的方式登上新闻,你就会很有兴趣,愿意配合了呢?”
男生的语气无比礼貌而诚恳,好像刚刚那个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瞬间不曾存在,甚至好像两人的关系瞬间退回到一年之前。
面对这样一个显然只有神经病才会问出的神经病问题,徐狐狸维持着淡淡的胜利笑意,不以为意地轻松开口,“比如,拿个状元,或者……imo金牌?”
然而,女生不巧忘记继续压低声音,“状元”和“金牌”两个词直接引得周围几个因为两人方才的亲密互动而暗生不满的路人微微皱起了眉。
任清风停顿了片刻,势在必得地微扬起嘴角,微微眯起的褐色双眸难得只有严肃认真。
“好。徐来,记住你这句话。”
站在男生身边的中年阿姨无限鄙夷地看了两人一眼,拼命向下撇了撇嘴。
站在男生面前西装革履的青年男人忽然露出了个“我很懂”的姨父笑容。
与此同时,站在女生斜前方的一个大叔毫不客气也毫无遮掩地摇了摇头。
毫无疑问,每个人脸上都清晰明了地传达出——虽然看上去是一表人才的小姑娘小伙子,可说得却净是些疯言痴语,爱情使人盲目,早恋更是害人不浅,真应该上上社会新闻以警示世人。
徐来被因为这样一个不知从何而起的奇葩话题而忽然正经起来,正经到几乎像是在做出承诺的任清风逗乐:“噗,任学霸……”
可新一轮的调戏还未出口就被男生截住了话头,这一次没有忘记压低声音:“所以徐来,你会同意我是学霸这个说法吗?”
徐狐狸的剪水杏眸杜微慎防——又是这个平静的设问语气,天知道这位脑回路通常异于常人的神经病又要作什么妖。
“仔细回想的话,”男生的声音依旧严肃而正经,说得不紧不慢,“好像的确有很多人这么说过。”
徐狐狸微微挑眉,这一次目光中充满好奇的探寻——根据之前任狐狸的科普,若想在任何一次博弈中取胜,就必须要拥有永远比对手多思考一步的意识与警醒。
“徐来,”任清风此刻的严肃上升到了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高度,“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够成为一个所谓的学霸吗?
徐狐狸决定继续保持缄默,等着这个明显是在酝酿套路的神经病先亮出底牌。
“大概就是因为我不太甘心接受任何类似‘你做得不够好’这样的评价。”
任狐狸吐字清晰,从容不迫地传达出自己的结论。
虽然瞬间心跳如雷地会意,但打定主意要加入邪祟势力的徐狐狸面不改色地装傻到底。
“……so?”
“所以,”任狐狸轻扬手中的爆米花,运筹帷幄老谋深算地眯起眼睛,同样贴近女生的耳朵,轻无可轻的声音中终于只剩邪气,“我有足够的耐心,比如慢慢吃完这袋爆米花的时间,等你考察清楚,然后改变说法。”
似乎整个左耳连带整张小脸都在燃烧的徐狐狸疯狂淡定了片刻——
“任清风。”这温柔如水的呢喃软语,当然只为了……麻痹敌人,诱狐深入。
“嗯?”果然,某人脸上挂着碍眼的飘飞笑容微微挑眉。
“如果找你写‘霸道总裁爱上我’这样的剧本的话,”依旧是娇声细语,徐狐狸却微微眯起了眼睛,“投资方恐怕会亏得毛都不剩吧?”
“……”很好,这笑容果真僵硬了半分。
“我有足够的耐心等你考察清楚,”徐狐狸特意选择了一个异常粗犷的声线,以新闻播音员的字正腔圆与雄浑有力,运筹帷幄老谋深算地复读起某人曾经的惊世狂言,“不行的是任清风这三个字,还是我这个人。”
“……”诶?笑容呢?怎么不继续飘了呢?
“任学霸,我就是有点好奇啊,”终于,徐狐狸心满意足地恢复了惯常的灵动俏皮,“你读过那么多书,就只学会了这么一个句式吗?”
徐狐狸小心谨慎地端详着眼前这个深深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像是陷入某种沉思的任憨傻,心中忽然涌上一阵不明所以的复杂情绪——好像一不小心又皮过头,第二次无意间伤到某位“不接受失败”,向来顺风顺水不知挫折为何物的学霸的玻璃制自尊心了。
徐狐狸只好轻轻扯扯男生的袖子,以徐白兔的温柔可人重新贴近男生的耳朵,带一点点歉疚,一点点羞涩,一点点无奈,一点点娇媚小小声开口,好言安慰:“好啦,我也没有经验嘛,所以根本不知道你亲的好不好。”
可出乎单纯善良的徐白兔意料,这句话只是适得其反,任憨傻瞬间僵成了一座石雕——
任清风只是非常想用实际行动为自己辩护一番。
比如,虽然作为钢铁直男的确没有兴趣知晓霸总剧的正确编写方式,但总有一些诸如“承包鱼塘”的陈年老梗以其恐怖的普及程度不知不觉在脑海中深深烙印。
诸如此类并颇具代表性的无脑言论应该还有——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他现在就非常非常想使用这样的句式以证明自己的相关知识并非她所认为的那般匮乏。
再比如,虽然作为钢铁直男的确没有看过任何一集霸总剧,但总有一些诸如“车祸失忆,癌症上身”的老套桥段以其更加恐怖的流传程度不知不觉在印象里言犹在耳。
诸如此类并最具代表性的无脑情节应该还有——壁咚门咚各种咚。
他现在就非常非常非常想以这样的方式堵住某只忽然伶牙俐齿嚣张至极的小狐狸的嘴。
但偏偏,在三纲五常的约束下,人来人往的地铁上,可叹他辩护无门。
于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任狐狸,只得默不作声,无比辛酸地寻回了那位已经有段时间未曾谋面,却通常在这样的情境里助益良多的老友——《金刚经》。
然后。
当脑中的一片黄色混沌终于勉强重回可控范围时,任狐狸默默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以永不服输钻研到底的学霸精神,默默在搜索引擎中敲下了“如何提高吻技”几个大字,再默默将搜索结果递到徐白兔面前,以学术探讨的严肃,无比卑微地默默邀请道:“哦,那正好,一起学习一下吧。”
“……任清风,”对于任狐狸复杂的心理活动自然一无所知的徐白兔只是又一次被成功气笑,再也克制不住想要吐槽的洪荒之力,又羞又气地瞪了男生一眼,“你神经病吧。”
但这样软萌的嗔怪到了任狐狸耳中不知为何竟然有如黄莺出谷,婉转悦耳,无比动听。
任狐狸拿住手机的右手微不可辨地默默一抖,默默在心中长叹一声——
一部《金刚经》大概真的不够用,或许应该再抽时间研读一下《大藏经》与《心经》。
“哟,小任好久没来了,”两人刚刚走进单元门,便和提了一袋垃圾下楼的杨阿姨撞了正着,见多识广的阿姨看了看被男生的左手揽在怀中的女生,又看了看女生怀里的爆米花,露出了“不用解释我很懂”的暧昧笑意,朝着两人热情地招呼着,“比赛回来了呀?”
“阿姨好。”徐来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想要从男生的坏中挣脱,可男生的左臂岿然不动。
“阿姨好,”任清风一边不动声色地加大了搂住女生的力度,一边不动声色地礼貌向着阿姨点点头,“嗯,刚回来。”
“小任啊,什么时候有时间到我家来给小虎补补课吧,”阿姨半调侃半认真地邀请到,“他可崇拜你了,上周六回来非说也要搞数学竞赛试一试,我和他爸劝都劝不住。”
“哦,好。小虎挺聪明的,这是好事,”男生继续不动声色地礼貌点点头,“那我们先上去了。”
“哎,哎,你们忙。”
杨阿姨微微提高的声音,更加暧昧的笑意,以及这样的用词和语气,让徐来在踏进电梯时格外用力地抬头瞪了任清风一眼。
“徐来,”任狐狸只是装聋作哑,直接转移了话题,语气十足严肃,“你离这个孙思凌远一点。”
“……”徐狐狸强行克制住继续吐槽的冲动,语气轻松,“任清风,我是不是还得离福喜老周他们远一点?”
“……”任狐狸继续装聋作哑,默默别开了头。
“我是不是还得离你娇贵的许爱妃远一点?”这个将“好气哦但我还是要保持微笑.jpg”清晰地写在脸上的傲娇版任狐狸实在有点可爱,于是徐狐狸忍不住露出了运筹帷幄老谋深算的微笑。
“……”任狐狸依旧试图装聋作哑,可重新看向女生的目光非常复杂。
“我是不是还得离徐医生远一点?”成为邪祟势力实在乐趣无穷,一朝加入,永生归属。
某人终于忍无可忍地直接低头——
然后再一次惨遭徐狐狸早已做好万全准备的柔荑轻覆住唇瓣,无情推走。
“诶,抬头,”徐狐狸笑意盈盈,“看到了吗?监控。”
任狐狸默默看了右上方正对着两人的摄像头一眼,当机立断得出结论——
一部《金刚经》无论如何肯定是不够用的,《大藏经》和《心经》势必要早些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