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那郊区的院子硬装如期竣工。
选一个空闲时间,应如寄载叶青棠过去验收拍照。
一眼望去,所见格局几乎便是应如寄那草图的一比一复刻,只差了那些花草树木——计划等开春之后再移植或者培种,怕现在寒冬的天气不易成活。
那烤火的石盆和厨房外的露天洗手台都已砌好,作凳子之用的树根,是叫人从附近的的丛林里挖出来的,送去工厂烘干,再做了防霉处理,摆放的位置应如寄亲自微调过,只为了使其看起来自然。
房屋地基做了架高,一来因为山里潮湿,怕下雨地面返潮,二来是和一芥书屋副馆一样的设计,一排的台阶还可兼做长条凳。
进入室内,墙体皆为白色,有几面墙壁以木板上墙做装饰,原木与白色的搭配,即便冬天亦觉得室内亮堂极了。
软装尚未入场,屋子里明亮却并不显得空当,冬日被滤过的浅金色光芒,从玻璃窗户里照进来,落在身上像是温暖海水浴。
要用在此处的家具,大部分都是应如寄找人定做的,有些还得等工时,哪怕软装全部做完,也还得放一段时间才能入住。
而叶青棠已经有些等不及了,屋内屋外逛了一圈之后,忽说:“我想生火。”
“现在?”
“对,现在!”
两个不抽烟的人,车上连个打火机都没有。
叶青棠开始分工:“你在附近捡一些枯树枝,我去买打火机。”这里虽然是在郊区,却并非荒无人烟,他们来时注意过,往山下开五分钟即有一家小超市。
应如寄十分配合,权当是跟人过家家的心情。
他脱了大衣放在树桩凳上,在附近的林子里拾捡了一些枯枝败叶。
没一会儿,叶青棠开着车回来了,不单单只买了打火机,还有一口小铝锅,一瓶洗洁精,两只碗,一把筷子,和两袋方便面,几根火腿肠。
“……你是打算野炊?”应如寄笑问。
叶青棠点头,“可惜附近不知道哪里有卖菜的,我看到有一户自己菜地里种了菜,本来想去问问他们可不可以卖我一把,但他们养了一条狗,还没栓绳,好害怕。”
她将打火机递给应如寄,“你来生火,我把锅和碗洗一下。”
为了方便施工,这里水电一早都是通的。叶青棠将东西拿到院子一角的洗手台去,洗干净以后,倒了小半锅的清水过来。
火已经升起来了,为了方便放锅,应如寄拿了几块砖架起来,他往燃起的枯草上方塞了两根从建渣堆里翻出来用来打框架的松木条,那干燥疏松的木质,片刻便引燃了,散发一股清香。
应如寄接过那半锅水,搁在砖上,“锅盖呢?”
“……啊?”叶青棠笑了,“我忘了买。”
“算了。慢慢烧吧。”
应如寄注意到她手被冷水冻红了,忙将她两手捉了过来,一边捂着,一边凑到火堆前。
今日天气不算冷,出了太阳,又没有大风,坐在火堆前,一会儿便觉得暖洋洋,人也好像变懒,不想动弹。
叶青棠脑袋一歪,靠在应如寄的肩上,他身上穿着一件粗针的灰色毛衣,也同样叫她觉得温暖极了。
应如寄时不时将枯枝折断,添入火堆中,木头折断的声音,燃烧的声音都很催眠,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没有盖子,那锅里的水好一会儿才烧开。
轮到野炊的重头戏,叶青棠一下便不困了,将泡面和火腿肠都拿过来,拆了袋子,准备丢下面饼时,又问,“水会不会多了?”“应该还好。你先不放调料。”
两块面饼投进去,叶青棠蹲在火旁,拿筷子搅拌,一会儿便煮散了,她拆了火腿肠和料包丢进去,一瞬间便香气四溢。
一时来了阵风,燎起一阵烟,恰好朝她的方向飘去。
她赶紧偏过脸,眯住眼睛。
应如寄从她手里接了筷子,拿了碗,先从锅中挑出一箸,送到她嘴边,“你先尝尝。”
叶青棠一口吸入,“可以了,再煮应该就要软了。”
碗不大,一次性盛不完,未防煮得太久,应如寄将锅从火上端了下来,放在一旁的砖石上。
他挑了一碗面,先递给叶青棠,再给自己盛了一碗。
将要动筷,叶青棠说:“等下,我要拍照。”
她一手端着碗与他凑近,拍了张两只碗靠在一起的照片,随后笑说:“cheers!”
也不知什么缘故,野炊吃的东西,总比平常要香。
两包的分量,应如寄可能只吃了半包,而吃完一包半的叶青棠,拿筷子挑着锅里的残余,明显意犹未尽。
应如寄笑问:“我再去给你买两包?”
“算了,下次……”
说着话,叶青棠打了一个泡面味的饱嗝儿,她立即窘得捂住嘴,而应如寄只是看着她笑,那目光仿佛在说,一个嗝而已,怕什么,他也不是没见过她更应该觉得羞耻的状况。
叶青棠立即:“……你闭嘴!”
应如寄无辜极了,“我什么也没说?”
锅碗应如寄拿到洗手台那边去清洗。
洗完回到火边,叶青棠已经垂着头打起了盹,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绒外套,两手都笼在外套口袋里,整个人是茸茸的一团。
应如寄刚洗过手是凉的,他从她后领口里探去,摸到她后颈的皮肤,她一下惊醒,“……你好坏。”
她两手绕过去搂住他的腰,脑袋靠在他肩上,打着呵欠说:“好困,让我睡一下。”
应如寄说好。
她意识似乎渐渐困顿,脑袋越来越沉,就在他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她含糊地说了一句,“……今晚休战吧,我太困了。”应如寄笑了一声,心道,也不知每回谁先起得头。
他动作幅度很小地往石盆填了一把枯枝,火又大了几分。
02
过年期间,叶青棠跟应如寄的父母分别地碰过一次面。
应如寄的父亲应仲泽,是那种典型的商人做派,而且十分好面子,点了一大桌子菜,全是山珍海味。
席间几乎不必叶青棠开口,他自己已将场面盘得热火朝天。
跟应仲泽一起去的是个很年轻的女人,看着约莫不过三十来岁,应如寄没跟她打招呼,她也全程几乎没说过话。
事后应如寄告诉她,应仲泽二婚离婚之后,就没再结婚了,身边女人不断,换得太勤,他根本记不住,更懒得去记。
大抵人自私到一定程度也是一种本事,起码应仲泽这一辈子,没谁比他过得更舒服了。
去见梁素枝之前,叶青棠倒有几分担心。
她对伍清舒说,我先去探探我们未来婆婆的风向,你后面也好摸着石头过河。
但见了面,梁素枝却并没有她以为的那般刁钻,当天的一顿饭,只问了问她的家庭情况,工作状况等等,除此之外便没再多问些什么。
当然,梁素枝的态度完全不热络,仿佛这顿饭也只是在例行公事。
饭后回家路上,叶青棠问应如寄:“你是不是提前和梁阿姨打过招呼?”
“嗯。”
“你怎么说的?”
“没说什么,就威胁了她几句。”
“……威胁?”叶青棠笑说,“我想象不到,你会威胁?怎么威胁的?”
应如寄开着车,腾出手来摸摸她的手,“你既然想象不到,我就不复述了。原本也不想带你走这些过场,但这件事我想求一个名正言顺。”
叶青棠顺势抓起他的手,碰碰自己的脸颊,她喝了酒,几分发烫,他的手是微凉的。
“我明白。”她说。
03
初二应如寄上叶家拜访。
叶青棠穿白色套头毛衣和红色格纹短裙,一身喜气洋洋。
因年后茶文化博物馆开放在即,叶承寅十分高兴,下午四人打麻将,叶承寅更是手气极好,赢得盆满钵满。
心情舒畅,一贯并不嗜酒的叶承寅,晚饭硬是拉着应如寄边说边聊地喝掉了半瓶白酒。
应如寄酒量一般,直接醉倒。
醒来的时候只见窗外天色昏暗,不辨时间,他撑起身体拿起手机一看,凌晨一点钟,他躺下的时候似乎是晚上九点,也不知是被谁扶进了客房。
酒醒了大半了,他起身想去洗个澡。
这客房自带独立卫浴,干净毛巾就放在毛巾篮子里,但没找见牙刷在哪儿。
他先洗了澡,出去拿手机给叶青棠发消息:睡了吗?
叶青棠秒回:没有!你醒了?
应如寄:你知道牙刷放在哪儿吗?
叶青棠:储物间应该有,你等下我给你找。
等了约莫五分钟,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应如寄打开了门,刚准备出声,叶青棠“嘘”了一声。
她闪进来,递给他一把未拆封的牙刷,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几乎没发出太大的声响。
应如寄低头一看,发现她没穿拖鞋,
叶青棠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轻声说,“我爸妈都已经睡了,我怕脚步声吵醒他们。”
应如寄刷了牙,又问,有没有水喝。
叶青棠叫他等等,她出去了片刻,回来时拿了两瓶纯净水。
“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应如寄在床沿上坐下,拧开水瓶。
“等你呀。”
“等我做什么?”
叶青棠接过他喝了小半的水瓶,放在床头柜上,她单膝低在他两膝间的床沿上,低头看着他,轻声笑说:“……你猜,我有没有带过其他男人来自己家里过夜?”
应如寄呼吸放缓。她穿的是套式的睡衣,吊带睡裙外面一件系带的睡袍,纯黑色,丝绸质地,外面的那一件睡袍滑落些许,松垮地挂在肩头。
“我猜你不敢。”应如寄沉声一笑,“不然怎么半夜做贼?”
“……”叶青棠低下头来,下巴抵在他肩头,“去我的房间吧?”
“你父母也住楼上?”
“嗯。”
“不了,不太好。”
“……这种时候也要当正人君子吗?”叶青棠笑问。
“不是。”应如寄看着她,叫她莫名觉得三分危险的那种目光,“是怕你太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