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无月背着叶红鱼虚弱的身体，艰难踩着满地乱石前行，每一步都走得四平八稳，好像这乱世丛生的块垒大阵是匡庄大道一般。

终于，四人来到了湖心，这里有一道屹立于山前的一座石门，这扇石门十分巨大，站在下方望上去，竟似像座小山一般。或者说，整座山就是门，整个门就是山。

因为其巨大，所以这便是魔宗的山门。

“休息一会吧！再不下来，我可丢一边了。”阳无月自知叶红鱼已经苏醒不过是在装睡而已，他喂给了她一枚珍贵的元婴丹，她要是还没补充体力，那才奇怪了。

叶红鱼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便自己挣扎着下来，依着一旁的乱石休息，她有个兄长，是知守观的天下行走，只可惜，堪破了生死观的叶青，眼中再也没有这个亲妹妹。她也渴望像寻常小女孩一样可以在哥哥宽厚的肩膀上赖着，十分渴望，以至于不过片刻的功夫，竞对这个敌人产生了一丝丝的依赖。

莫山山望着这一幕心中不是滋味：“你……真的无情吗？”

她自然不再是那单纯的小姑娘，这样的话当着众人的面如何开得了口。

宁缺却是古怪道：“你还真拿她当小侍女？话说我们不应该杀人灭口吗？”

阳无月像白痴一样扫了他一眼：“修为强大到念力笼罩整个世界，那基本上也没什么事情能瞒过他们，比如昊天，比如夫子，比如……观主！”

“所以一些秘密，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算是秘密，灭口？你要灭谁的口？”

宁缺尴尬一笑：“开玩笑嘛，不过西陵的人赌品估计都不怎么样，你对她这么好，人家指不定捉摸着怎么杀你呢。”

叶红鱼一本正经的说道：“猜对了，我就是再想怎么杀他。”

“道痴姑娘！”莫山山劝慰道：“你们两个无冤无仇的，切磋交流也属于正常，何必一见面就打生打死的呢。”

叶红鱼看向阳无月漠然道：“我似乎明白你为何不入书院二层楼了。如果现在你后悔还来得及。我是不会做你的小侍女，但我可以为你保守这个秘密。以我叶红鱼的名义。可是你一旦踏出这一步，谁也救不了你。”

阳无月笑了笑：“天下三痴都是聪明的女孩子，你腥风血雨这么多年，见地还要在莫山主之上。可你们知守观的生死观，分明是超脱生死的，为何偏偏要怕死，或者说怕这天，怕那神呢！”

叶红鱼似乎不想和他争辩，只是冷冷的别过脸去：“你不会有好下场的，看在输给你的份上，我还可以给你立个坟墓。或许就在这里。”

“你们在说什么？”宁缺完全摸不着头脑。

莫山山对自己的某些猜测越发笃定，可是仍然不敢相信，阳无月只是自顾自的打坐恢复念力，喝口寒霜酒滋养一下他消耗的念力。

念力引动天地之力等同于施展法力神通，可是这消耗的速度远远超乎想象，若是用法力只怕能出十招，而用念力只能出一招。

夜幕降临，群星闪烁，昊天世界没有月亮，或许本来存才，但后来没了。

“是时候了！”阳无月扫了众人一眼：“恢复的如何？”

叶红鱼漠然不语站起身来，莫山山倒是早就恢复好了，宁缺也带着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起身。

“现在要进去吗？可是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开门！”宁缺有些无奈的说道：“不是说魔宗山门是初代光明大神官创造的嘛。道痴姑娘有钥匙嘛？”

叶红鱼并不想搭理他而是看向阳无月：“他有！”

阳无月缓缓抬起了手掌，大拇指之上那枚玉扳指，闪现出一道幽光。

“轰！”好似山摇地动的轰鸣之中，巨大的石门轰然洞开。

没有来得及震惊，阳无月已经挥手卷起一股风，带走了这些的尘埃，一步步的往上走去，石门之后是不知道几万个台阶，一步步的往上走去。一段遗失在尘埃之中的文明缓缓的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风雪掩埋了数十年，魔宗山门早已废弃，在这巨大的山腹开凿出这样巨大的空间，俨然已经非人之力，那些斑驳的痕迹，无不在彰显着这里曾经的辉煌。

巨大的石壁上，刻画着粗狂而古老的壁画。

一幅幅，似乎在阐述着一个古老文明的进化历程。

而阳无月却明白，这就是上一次永夜之后，道门第一代光明大神官对这个世界产生了疑问。他带人来到了荒原，开始传道，开始拯救出于寒冷之中的人们。

众人谁也没有开口，处在那莫名的震撼之中，连好奇宝宝的莫山山都没有再开口，即便她明白只要自己问，那位阳师兄一定会给她一个答案，她害怕的是，那个答案会与当世的理念大相径庭，乃至举世不容。

一直到最后，深刻的石线组成了一个圆，以及一个半圆。壁画到这里戛然而止，挡在他们面前的是另一个石门。

“日月者，明也！”阳无月轻叹道，似乎是在感慨，是在惊叹，是在惋惜，他缓缓的抬起手掌，眼前的大门再一次被打开。

入目而来尽是尸骸，脚下白骨累累，就连那些铠甲，也变得十分脆弱。

“这是我裁决神殿的标志！”叶红鱼看到了那兵器之上释放着光明的徽章，与她红衣之上，那道徽章一模一样。

“这些好像是天擎的苦修！”大河国与月轮国截然，距离瓦山烂柯也并不远，她甚至还跟着师傅去学习过，自然也认得出天擎苦修那些独特的装束。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莫山山十分震惊，眼前这场大战留下的残骸，简直骇人听闻“怎么会死了这么多人。”

“是谁灭了魔宗？”

阳无月指了指前面那个巨大的石碑：“是他！”

“无字碑？”叶红鱼微微颤抖，似乎印证了传说中的那个故事，当他们走到面前的时候，他们也成了故事里的人。

宁缺正警恨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下意识问道：“什么是无字碑？”

莫山山怔怔说道：“当年背叛昊天创立魔宗的那位光明大神官，曾经说过一句话，知我者罪我者，唯时光耳，所以他死之时，要求碑上不留一字，任由世人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