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那人的攻击已经超过了护盾能够承受的阈值,在腰侧一阵钝痛过后君长情被其冲击力横扫在地撞到了马车。
君长情在那人又一锤砸来之前向旁侧躲避,粘稠液体从捂腰的指间渗漏,巨锤砸烂了车厢被断裂的木头卡在其中,这时君长情才看清了男人的锤形武魂,那巨锤外层竟还包裹着几圈长短不一的纤长尖刺。
如果说普通的锤子是为修理物体或是锻铁而生,那么男人的这个锤子就完全是为了战斗而存在。
如此以来腰间被锐器撕裂的伤口就可以解释了,温热鲜血浸湿了衣物,君长情没法空出心思来释放治疗魂技,他必须时刻准备好足以释放第二魂技的魂力和时间,或许他们两人之间相差的等级本就不大,不然君长情的护盾也不至于被一击攻破。
车头的踏云踏雪在马车破碎时就已经挣脱了束缚四下逃开,吴征躺倒的地方相比较这片打斗的区域还是要更远一些,暂且能算是安全。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君长情完全可以在第一魂技的保护下离开,但是此时不远处还有一个活着的吴征,他不能就这样离开。
面对武器大小差距太大这个局面,君长情只能守。
“辅助系而已,在单打独斗里你能有什么优势?我已经和你谈过了,东西留下,你走,现在好了,马车被我不小心打烂了,你走不了了”
那男人话音刚落又无缘无故的发出一串笑音来,他没有拿起那柄重锤,只是站在原地耸动肩胛放松着脊背,仿佛刚才注入了众多魂力以及狠劲的攻击只不过是一个热身运动。
嚓的一声响,男人竟然点燃了一根烟卷咬在嘴边,浓雾从他齿缝间向外呼洒逝尽,那人咬在嘴里的是一截带着花纹的竹制滤嘴,君长情这种奇特的花纹十分眼熟,像是不久前就见过的东西...
“我还挺讨厌你这种小朋友的,总是觉得自己是英雄,魂力高点就自信的要死。”
男人靠在锤柄上,夹着烟卷的手在空中悬着胳膊肘,翻转手腕残破的马车上敲了敲抖落下些残灰
在他的老师月关生气时君长情就能偶尔感受到一丝未能被月关压制住的戾气,他知道老师为了武魂殿杀过人,这是手上积攒了极多人命才能有的东西,而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戾气极重,想必杀人抢劫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看啥呢,最后问你一句,给不给,我这人惜才,瞧你一辅助系小孩修炼至此挺不容易,要是识趣点我也就不打你了。”
男人只吸了三四口就将那烟头丢在了地上,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君长情,扛起了巨锤。
嘴上说着自己是惜才的好人,手底下却干着抢劫的勾当,这还真是矛盾。
君长情仍是站在原地,指关节收缩攒紧尖刀,他的身体简单调整过后再次进入了完美的戒备状态,嘴角轻扬,虽是笑容,但意为不屑,本就是劫匪,何必装什么宽容好人。
“找死!”
男人果然一激就怒,重锤之下风压骤降,空气发出宛若爆破声般的刺耳鸣响,有了上一击的躲避经验君长情很快学会了该如何闪躲这个巨物。
体积巨大的武器带有更大的惯性,虽然在其临近时再迅速抽身过于危险,但这确实是让巨锤陷入惯性轨道的好方法,只要每两次攻击之间有蓄力的延迟,君长情就还有机会。
重锤上携带的魂力尽数坠向地面使其破碎,震起碎块飞扬四溅,男人的攻击太过霸道,导致本该也参与这场抢劫的剩下三人拿着武器面面相觑。
他们只是临时被叫来的,原本商量的是他们打不过再由那人上,结果现在那人直接冲了上去,此时不远处两人一攻一守打的尘土飞扬,
他们不是魂师,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参战,只能在一旁傻楞站着。八壹中文網
君长情在平日的切磋里即使是和极其认真会使出全力的邪月对战,他也不会直冲死穴要害而来,在鬼魅手下训练时即使攻击几近致命,鬼魅也会在只触及皮肤时就停下,原本的生死威胁则会在鬼魅手下化成打在脑袋上的一巴掌。
此刻面前男人每一击都裹挟着十足的杀意,这才是真正的危机而不是在学院里打架的儿戏,君长情从未陷入过这样死斗的局面,额间汗珠愈发多了起来。
“像只苍蝇一样跳来跳去,真是浪费时间!*!!”
男人手臂青筋陡起,肉眼可见的威压盘踞巨锤迎着咆哮挥来,君长情意识到自己如果继续逃避,这场战斗说不定会将一直持续下去。
重锤破风而来快若流星,君长情没有避开,他做出了最为大胆的决定,他要在那巨锤落下的一刻直冲而上用刀锋贯穿那男人的眼球。
浅红魂力流转,迅速聚集成护在君长情周身的屏障,衍生出的魂技只有一秒,君长情选择了正确的时间释放魂技,锤头尖刺与手臂处已经割离空间的护盾相撞,发出在金属在重压之下摩擦的尖历刺耳声响,撞击的反作用力从屏障处传回,这让君长情感知到了男人到底使用了几分力道来杀他。
腹部伤口被君长情抬臂动作再次撕裂,来自魂技的一瞬窒息让这种痛楚更为鲜明刺激神经,他腕处缠绕的坚韧布条霎时松解,布条末端垂坠的圆石上抛顺劲缠绕锤柄下拉,尖刀此时早已在君长情掌心备好,配合着屈膝冲跃的动作君长情手中刀刃斜拉而上。
从耳根斩到眼球,刀刃传感柔软却又带着些许的皮肤阻力,从未沾过血光的刀锋反着银白的光芒,却又马上被汩汩血流埋没。
“啊——***的你这个小跳蚤真是没完没了!我受够了!”
“滚开!!”
男人怒吼似钟鸣一般震响,像是发了疯一般强抬起重锤自头顶绕过再次偏斜到君长情所在的方位急扫而下,在男人这一套动作中君长情只来得及抽回锋刃却来不及将缠绕牵制锤柄的布条重新松解,一番猛扯被带走的不仅有君长情的尖刃还有他落地时本该保持好的平衡,伴锤落地一声巨响,锤头拖地毫不停歇直向君长情扫去。
巨锤紧压地面一齐将君长情卷入锤面尖刺中啃噬殆尽,待巨锤再抬,君长情已满身鲜血。
即便如此君长情也支撑着再次站了起来,温热液体正顺着他的睫毛向下滑去蒙住了他的视线,君长情感到眼前有些模糊,便用手背去抹,猩红血液却越抹越多,相思断肠红在他颤抖的手掌间再次生出,他找不到足以释放需要持续引导的第四魂技的时机。
眼前好不容易清明过来,本可以趁着男人还未再次攻击发动魂技,男人却在这时用虎口钳住了君长情的脖颈直至将他抵上马车残骸。
“无用的挣扎,浪费时间。”
男人死抵着君长情的手掌换成了有着坚硬骨骼的小臂,男人的脸离君长情极近,诡谲笑意和烟味喷洒了君长情满脸,这时君长情猛然分辨出来了这种特殊的烟草气息来自何处,他只在一个人那里闻到过这种呛人的味道,是那个酒馆的老板娘。
如此一来那么刚才所有的疑点都可以解释清楚了......
君长情的身子在颤抖,血液的流失几近带走他的意志,秋末的气温很低,不知道是否因为空气中太过冰冷,君长情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可能是他已经麻木了。
他不能失去理智,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男人的手已经触及到了君长情颈上的戒指,来自他人的鲜血,自己的鲜血,正在污染那枚来自老师的赠礼。
他的魂力还剩多少...第二魂技可以再释放几次?衍生魂技可以在释放几次?有用的魂技可以再释放几次?
衍生魂技还能聚集起多少魂力?这个魂技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魂力,他需要魂力,他需要身躯里所有的魂力。
纵使无济于事,飞蛾仍会扑入火光。
肉眼可见的风旋正从君长情周身窜起,那是半实体的魂力光点,当这些光点不断聚集旋在君长情周身时便形成了一个崭新的屏障。
男人突然感知到眼前闪过一片红幕,男人下意识偏头躲了,右眼在红光闪过之后就重新看清了面前景象,但左眼仍是像有什么东西遮挡在了一般。
男人有些烦躁,想伸手去拽眼前的红幕,只是动了半天,本该抬起的手掌都没有覆到脸上来,男人低头,他的手臂还在,只不过从靠近君长情的那一截开始,他的手臂早已不属于他了。
此时巨大的痛楚才从男人两臂处传来,脸颊、胸腔还有无法视物的左眼也开始涌出骇人的鲜血,男人感知不到自己的双手,只有一截残臂能够让他举起,携同嘶哑的喊叫一起发泄痛苦。
君长情有些脱力,意识散乱时聚起的魂力不知道是用在了哪一个魂技上,像是那个能够切割空间的衍生魂技,但又像是再普通不过的第二魂技,虽然如何操纵这一魂技君长情已经不太记得,但君长情知道他的这个魂技直接硬生生切断了他所在的这一片空间,同时削下的,还有男人钳制住他的双臂及靠近他的那半边脸颊以及胸腔。
男人脸颊断处切口极其平整却不像是刀剑等利器所为,君长情更加确定了他这一伤势就是由他的魂技造成,至于范围,大抵和衍生魂技是一样的吧...男人伤口处鲜血喷涌,沾染了君长情一身,切割而下的残肢就这样滚到了君长情身边。
他应该可以走了。
君长情如此想着,他掂量了下自己的剩余的魂力,发现他已经将魂力全部用干净了,连释放第一魂技的那一点魂力都没留下,君长情只好站起来,去捡被扯落在地的那个魂导器。
君长情掌心的相思断肠红依旧花茎直立,姿态不改,其重瓣上的白中点红意为思念,是情深之色,而此时君长情身上白衣沾染的红则是温热腥臭的鲜血,是骇人的杀戮之色。
面前男人虽然受了伤却没立即死去,躺倒在地上的样子好似一条巨大的蠕虫,男人经受着巨大的痛苦不断在地上扭动抽搐,持续不断的嘶哑惨叫极近刺破耳膜。
“求求你!!求求你!!东西我不要了!不要了!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男人的武魂早起收起,缠在上面的尖刀及布条自然也落在了地上,君长情便也将其从混着血浆和碎石杂物的烂泥浆中拣起。
戒指上的血迹擦不掉,因为君长情手心也全是干涸血块和不知道从哪流出的血液混在一起形成的碎渣。
男人的惨叫声渐渐转变成了无意义的哀嚎,君长情有些累,他没有精力去想那人到底会不会死。
本在一旁站着的三人早跑了,唯一的陌生人就只剩了地上的那个男人。
魂导器里有一些止血的药物,君长情没去想到底该吃多少,倒出来了多少君长情就无意识的咽了多少。
吴征还没有醒,踏云踏雪也不知道跑去了何处,正午的阳光很暖和,君长情身上未能擦去的血液成为了干壳和破碎的衣物粘在了一起,这似乎也算是一种堵血包扎的方式,君长情自暴自弃的如此想着,男人的声音渐渐停了,大概是已经死了。
君长情坐在仍处在昏睡状态的吴征身旁,就这样在路边发愣,君长情不知道为何他此时意外的冷静,明明那个死人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保持着向他爬来的姿势。
脸上有一些不属于血液温度的冰凉液体,君长情探指去抹,不是血,只是一些半透明的水,洗去了他指尖的猩红,此时君长情感到鼻尖泛上一阵酸意,眼眶湿润的感觉更加明显了,垂眸,两颗泪珠就这么顺着微颤的睫毛滴落在了地上。
他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