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忽从身前袭来,君长情猛地抬头,只见从那扇骨中弹出的刀片正抵在他的颈侧,君贤指腹下压,但君长情并没有感受到疼痛。
君贤狐眸半眯,眼中冷冽杀意一闪而过
“开玩笑的,要撕了那条悬赏可花了我不少钱,你是不是得好好感谢一下我?”
君贤弯起眼眸笑着收回了手,仿佛刚才感受到的杀气只不过是君长情的幻觉。
君长情抬眼去瞥那扇面,这才明白为什么脖颈抵上尖刀却不痛不痒,君贤他方才用来吓唬他的其实只是刀背而已。
他的叔叔依旧是以吓唬他为乐,恶趣味…
君长情皱眉瞪着君贤,两人又对视了很久君长情的表情才缓和下来再次向君贤行礼。
“那个村是出了名的吃人村,你能惹上那个女人也是本事大,不错,和当年的我很是相像。”
君贤腕处一抖,本从折扇边骨处伸出的刀尖就这样缩了回去。
君长情越想越是不高兴,提笔又写下一行字来
如果她想派人来打劫我,那她就应该做好会出现任何状况的准备。
君贤附身瞥了一眼君长情写的字,还未看完整句便又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还真是个小孩,要是有些事情真的能以生死来解决那可就太容易了。”
“牵扯到的东西越多,你就越难以从中脱身。”
君长情没听懂君贤是什么意思,疑惑的偏了偏头,但君贤并没有想同他解释的意思,反而换了个话题又开口问道
“你不是还想知道为什么我能在这里碰见你吗?不光是因为那个悬赏的纸条,还因为这个。”
君贤指尖上挑着的是一把钥匙,正是君贤曾给过君长情的那一把,不过君贤手里的钥匙看起来更像是新配的。
“我本就是要来看看这个老屋子的,刚好也瞄见了你,想着是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家门口去,结果你这小孩就这么蹲路边不动了,明明再往前面走走就是了,怎么就停下来休息了?”
“一看就是不记得路了,没意思,还得让我来带你。”
君贤的话让君长情怔愣在了原地,他已经到了他家所在的村庄了?
顺君贤折扇所指方向看去,赫然是一株足有两层楼之高的灿金桂树,这桂树的模样逐渐与君长情记忆中家门口的那棵树重合。
模糊的记忆此时才逐渐清晰起来,屋前洗刷马车的父亲,院中打理花草的母亲,自然,还有把他抱上树又不管他反而在树下看他笑话的君贤。
君长情幼时的记忆里总充斥着一个讨厌鬼叫做君贤,君长情想起的事情越多,看向君贤的眼神就愈发复杂起来。
而君贤并不在意君长情的眼神,自顾自的向君长情家中走去,开了院门,又拧开了屋子的大门。
君长情也快步跟上,走进前院时君长情才发觉院子里种植的那些花卉和母亲在时一模一样,那间木屋即使时隔多年也仍和记忆中的模样毫无差别。
但花并不可能永远存活,家中的老房子也不可能避开时间的消磨一直保持着崭新的模样,对这个“时间暂停”唯一的解释还是指向了君贤。
或许君贤并没有他记忆中的那么讨厌?
君长情看向了在院子里浇花动作熟练的君贤,叹了口气,为他自己的小孩子脾气感到愧疚,随后便靠过去也加入了打理花草的队伍。
现今找到了家中老房子的位置,君长情心中一直惦记的事情就又少了一桩,后院母亲的墓还在,同时树在一旁的还有父亲的墓,这想必也是君贤的手笔了。
父亲和他一起迷失在星斗大森林后大概所有的亲戚邻居都认为他们已经死了,君贤给父亲立碑或许也是相同的理由,君长情擦去墓碑上的薄灰,看清了立碑的日期,是在他被月关救下的第二年。
只是如果这个碑是在那一年正式立下的,那为什么旁边没有和父亲一起失踪的他君长情的碑?君长情记得那时他是还没有遇见过君贤的。
君长情动作一顿,不由得再次看向了君贤所在的屋内。
君贤这人难以琢磨,有关他的信息太少,这让君长情仍是无法完全相信君贤。
君贤没有在这里待多久,很突然的又要离开,君长情没什么留他的理由,再一次对他保护老屋的行为道谢后就目送他离开了。
君长情想在这里待几天,陪一陪父亲和母亲,他会在家中待上几天之后才启程去距离最近的天斗城。
如果吴征还愿意和他一起去那吴征就可以在他家暂住,如果吴征要走那他也不留,毕竟最开始和吴征说的就是等他找到自己的家后吴征的马车夫任务就算完成。于是君长情找到了还在在马棚里给踏云踏雪刷毛的吴征询问着他的意见。
“哎呀,天斗城啊,你要去最中心的主城哇...要是去别的地方我倒还可以给你带带路什么的,天斗城我不能去啊,那个地方有我熟人,我不能去,我去了怕是不好出来...唉,就是,太尴尬了你明白吗小孩,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去哇。”
吴征说完就去找腰间的钱袋,上次虽然被劫匪抢去了,但吴征在男人尸体身上又给扒了回来,钱袋有些脏,不过里面的钱还一分不少。
“你要是想找人陪,那我把踏雪给你留下,你之前给的路费也给的多了,我退给你一些。”
君长情摇头,他弄坏了吴征的马车,剩下的那些是赔给他的,踏雪虽然和他关系好但终究也是吴征的马,不是他君长情的,他不能要。
吴征没办法,只好向君长情告别,君长情回了后院将父亲的旧刀鞘放在了碑前,又在母亲的墓前站了很久,直到村中大部分的灯火都灭了君长情才重新回到屋中,君长情原来的床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实在是小很多,君长情索性就睡在父亲和母亲的那张大床上渡过了回家的第一晚。
君长情在家中又住了两日,每日除去修炼又多了打理屋子和浇花等杂事,君长情甚至有一瞬间觉得似乎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正午过后的太阳本应晒到人浑身发热,但君长情在清扫完院子后却发觉天渐渐暗了下来,君长情感知到空气中泥土腥气愈发浓重,或许是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在君长情回屋关好门窗后屋外即刻就下起了暴雨,君长情从未在夏季以外的季节里见过如此猛烈的雨,屋前桂树没撑一会就被砸下了满地的细碎金花,君长情担心院中的花草抵不过这场雨,便撑了把大伞出门。
雷暴来的又快又急,村里很多人都从路中往屋内跑,桂树为一些靠近它的花卉提供了足以挡雨的场地,而君长情就站在没有桂树遮挡的地方为剩下的一些可怜植株挡下豆大雨滴。
暴雨持续了半个下午也没有要停的意思,君长情发觉院中积水愈发多了起来,把伞立在原地后立马去拿了把铲子试图挖条细沟出来把水引到院外的大道上去。
由于上空乌云堆积,天很快就黑了下来,雷电轰鸣接连不断,此时村头突然吵闹起来,和喧杂声一同传入君长情耳中的还有来自凶兽的咆哮。
君长情丢下铲子拎起纸伞就往村口跑,如果在雷雨时分再遇上魂兽暴动那可真是太过于倒霉了。
事实证明君长情今日运气确实很差,当他来到村口时看见的并不止一只魂兽,而是几近大半个种群的狼型凶兽,抬眼向更远处望去,森林方向正往上空卷着浓厚的黑烟,隐隐能看见的火光说明了一切,雷电引起了森林外围的大火,迫使整个魂兽族群向外逃散,而靠近森林的人类村庄成为了他们逃难的阻挡物。
暴雨仍在持续,说不定在人与魂兽的僵持中大火就可以被雨水冲灭,但森林那边升起的烟雾更多了起来,火势一旦扩散那仅凭雨水也很难压住了。
“不要打!都回屋子里去!快!锁好门窗!全都回去!”
人兽之间的冲突在一男子的大喊中一触即发,本聚在村口的一群人在男子喊完话后纷纷往各自家中逃去,为首的狼王也在人们的惊呼中带领着魂兽冲了过来。
但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听话,有人躲进了家中,也有人带上一家子人想要逃去更接近城市的村子避难,魂兽分散追捕着跑动的人,村子不大,却要承受如此大一波兽群的袭击,而且在村中大部分人都并非魂师,即使是不过百年的一群魂兽对他们来说也是巨大的威胁。
村中大都是老人,君长情必须参与进为数不多的青壮年劳力中驱赶兽潮。
君长情的屋子处在村子的尾端,虽然侧面也靠近随时可能有危险的森林,但这是距离下个村庄更近的一个庇护所,大部分想要逃难的人都聚在了君长情的屋前屋后想要等待村长前来带领他们离开。
驱赶魂兽的这一小波人最终寡不敌众还是一起退回了君长情的屋前。
君长情一次最多只能敌过两只同时攻来的魂兽,方才和其他人已经杀死了一部分魂兽,但仍有源源不断的凶兽发动攻击,他现今最多只能一次性释放四个人的护盾,而聚集在这里的人太多,他不能保护所有人。
但此时兽群并没有立马攻来,而是纷纷停了下来,为首的那魂兽突然转动耳面,它似乎发现了什么,他身后兽群也纷纷躬下身子耷拉着耳朵开始缓慢的后退,狼王长嚎一声,兽群纷纷撤退,和狼嚎声一起响起的还有身后女人的尖叫
“啊——那边还有!!!”
周围的人都离开了君长情的屋子发了疯的一般往其他地方逃去,众人纷纷逃散,周围的某间屋子似乎也被雷劈中引起了不小的火光,村庄中更混乱了起来。
君长情心中的某个阴影似乎也被这一声尖叫掀开了,他的感觉绝不会有错,君长情向着众人逃跑的反方向望去,在浓雾弥漫的树林间他看见了一双闪着红光的兽瞳,下一秒出现在君长情眼前就是比屋前那老桂树更要粗壮的骨节长尾,从君长情看见那脊骨兽到他被击飞,之间只不过才一瞬。
和君长情一起被卷入骨节长尾攻击范围中的还有老屋和那颗桂树,木质的屋子哪能抵得过那巨兽的一击,当君长情被压在老屋废墟下的前一秒,他再一次看见了脊骨兽泛着红光的骨球眼珠,一个像是石块压在一起摩擦那般刺耳的声音透过君长情的耳膜直击他脑中的精神世界。
“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