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一,清晨。
曲如意自打醒来之后,就一直在思索佛后村的事情。
他们明明只是进了个村子,却接连经历了至少三个不同的时间点。
跨度最远的,甚至是整整十年前。
而且整座村子里算得上正常人的,可能就只有两人。
一个是那躲在密室里的小姑娘,但她似乎只出现在【敬神七年】那个时间段。
另一个则是在墙上写下【逃】字的人。
“想摸清楚那个村子的底细,可能只能从他们俩身上入手了。”
曲如意喃喃道:“不过有了上次的经验,至少能知道,在咱们刚到驿馆时,会有个人在驿馆后院的墙上留下字迹。”
“如果这次你提前在驿馆后院蹲守,或许能看到那人是谁。”
“嗯。”李双全颔首,“另外还有那个小姑娘,那小姑娘跟一具骷髅躲在同一间密室,这本就奇怪,她肯定也是经历过什么,才不得不躲在那里的。”
“倒不如说,如果没出什么事,正常的驿馆中又怎么会专门修建密室呢。”
这次,曲如意和李双全并没有直接赶着阿驴走到佛后村。
甚至在距离佛后村足有十几里的地方,曲如意便先停了下来,让李双全先去探探佛后村的情况。
这么做是因为,上次曲如意和李双全远远看到佛后村时,看到的便是佛后村祥和的景象。
所以李双全觉得从他们看到佛后村,甚至在看到佛后村前,他们所处的时间就已经不再是【敬神十七年】了。
当李双全独自一人来到佛后村时,果真发现,现在的佛后村与之前他和曲如意同来时完全不一样。
现在的佛后村污秽弥漫,村中的村民都是那副双手生长在一起,没有嘴巴的诡异模样。
李双全还特地去村子里的驿馆内看了一眼。
驿馆的密室暗门还是锈死的,而且里面也只有一具骸骨。
那个小姑娘仍旧不知所踪。
李双全本想着离开,将这里的情况告知曲如意。
可离开驿馆的柴房前,他的目光,却锁在了柴房地上的一样东西上。
那,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
看到这把剑的一瞬间,李双全便眯起了眼睛。
不对。
这把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把剑是那小姑娘用来刺曲如意的剑,后来小姑娘返回密室后,剑就被扔在了地上。
可这些都已经是上一次曲如意和李双全来佛后村时发生的事情了。
这次曲如意明明就没有来,那一切也都没有发生,为何这把剑却还在这里?
李双全这还是头一次遇到除了他之外,能不受曲如意时间循环所影响的东西。
可这柄剑在李双全看来,却实在稀松平常,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问题如果没出在这把剑上,恐怕……”
李双全看向了那间密室。
那个小姑娘,问题很大。
……
佛后村外十余里处,曲如意正坐在阿驴背上思索佛后村的事,等着李双全回来。
李双全还没回来,一个戴着斗笠,穿着像是僧袍般装束的人便先走了过来。
这人的装束其实挺奇怪的。
那大大的斗笠边缘上,挂着很多曲如意看着有些眼熟的法器,一身僧袍也是缝缝补补的,挺破旧的样子。
最奇怪的是,这人的腰间虽然挂着一支剑鞘,可剑鞘却是空的,没有装着剑。
曲如意看了这人两眼,这人也看向了曲如意。
当她抬起头时,曲如意才发现,这竟是个女子。
不过她已然剃度,似乎是位修行佛法的尼姑。
这尼姑见了曲如意,好像露出了些许愕然之色。
可随后她又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曲如意被她的反应弄得有些疑惑,开口问道:“这位尼师,您刚才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见了施主,想起了一位故人。”
那尼姑说道:“但你不该是她,应当是贫尼看走眼了。”
“对了施主,可是要去佛后村?那里不太平,我劝施主莫去。”
“那你是要去哪儿?”曲如意问道。
“佛后村,”尼姑回道,“我在那里丢了一样东西,我要去找回来。”
说着,那尼姑便又往佛后村走去。
曲如意望着她的背影,却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为什么这尼姑的眉眼……她竟也觉得有些眼熟?
“阿驴,追上她。”
曲如意忽然赶着阿驴往前走去。
不管眼熟是不是错觉,对方都应当是个正常人,而且应当对佛后村有些了解。
怎么也得从她口中问出些有用的信息。
可当曲如意赶着阿驴往前去时,却不见了那尼姑的身影。
她还以为是那尼姑躲了起来,便让阿驴放慢脚步,她四下仔细搜寻着。
但一直到她走到了佛后村附近,都没有再见到那尼姑。
此时,李双全也找到了曲如意。
“你怎么过来了?你一靠近,村子里的时间就出现了变化。刚刚这里满是污秽,和你上次临死前见到的景象一样,而现在……”
李双全说着,曲如意也抬眼看向了村子。
现在的村子一副安宁景象,虽然那些双手合十的村民有些奇怪,但至少没有什么污秽之气。
“现在,应当是有人在墙上写【逃】字的那个时间点了。”
曲如意喃喃道:“只是这村里的人都不说话,唯一会说话的小姑娘在这个时间点也没待在密室内。”
“我们只能去找那个在墙上写【逃】字的人了。”
李双全点点头:“这次我提前去后院等着,看看是谁会留下字迹。”
这次又有村民主动来为曲如意领路,不过大概是因为曲如意这次来佛后村的时间与上一次不同的缘故,来为曲如意领路的村民也和上次的不一样了。
但一样的是,这村民也是闭口不言,双手合十。
将她领到驿馆后,这村民也同样跪地,朝着千佛山的方向叩首。
曲如意没管他,牵着阿驴,放缓速度往驿馆后院而去。
另一边的李双全则早就等在了后院。
就在曲如意往后院走来时,李双全便看到有个模样俊秀的年轻僧人,领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从柴房走出来。
看那姑娘的长相,赫然是【敬神七年】那个时间点,躲在密室里的小姑娘长大一些之后的模样。
“好像有外人来了,不能让她留在这里,很危险的。”
“你要真不是坏人,就救救她吧。”
姑娘冲着年轻僧人说道,年轻僧人点点头,挥动腰间的水囊,在墙上留下了一个【逃】字。
接着,年轻僧人就带着姑娘离开了驿馆。
这僧人的实力显然不弱,不仅能精准控制力道,以水囊中的水写字,身法更是不错,一个呼吸的功夫,便带着那姑娘离开了驿馆后院。
曲如意牵着阿驴走到后院后,看了眼墙上的字,便问李双全道:“看到是谁留下的了吗?”
“是一个年轻的僧人,还有咱们见到的那个小姑娘——不过是长大了些的她。”
李双全说道:“以她的年纪来推算,现在应该是【敬神十二年】左右。”
“僧人?”
曲如意念叨了两遍后,猛地想起了她刚才在等待李双全时,遇到的那位尼姑。
她把事情跟李双全一说,随后又道:“仔细想来,我之所以觉得她眼熟,就是因为她长得有些像那时我们见到的小姑娘。”
“不过因为她剃度了,又不像小时候那么骨瘦如柴,所以第一时间没认出来。”
“你说她带了一把空的剑鞘吗……”
李双全略一沉吟,也把他在这里见到生锈的剑的事,告诉了曲如意。
“特地带一个空的剑鞘很奇怪,但如果她是那个小姑娘的话,她很可能是回来拿那把生锈的剑的。”
“可是这很奇怪啊。”
曲如意说道:“在【敬神七年】这个时间段,小姑娘想刺我,但被窝挡住,她的剑掉了。”
“可你刚才看到那把生锈的剑时,已经是【敬神十七年】了,这中间十年的时间呢。就算【敬神十二年】左右,那小姑娘被一个僧人给带走了,那她中间也有五年的时间捡起那把剑啊。”
“五年,她不可能五年都缩在密室里不出来吧?”
“……所以我们在柴房看到的生锈的剑,可能不是她刺我们时掉在那里的。”
曲如意点点头:“如果像你说的,是一个僧人带着她离开了柴房,那么那个僧人很可能跟咱们一样,是主动开启暗门来寻找那小姑娘的。”
“那小姑娘也很有可能躲在门口给那僧人来一剑,而那僧人也像我一样躲过了那一剑,小姑娘手里的剑因此掉了,这把剑才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那个位置。”
“那小姑娘在这之后可能跟僧人出家了,一直到【敬神十七年】,她才以尼姑的形象回到了佛后村,想找回她当年丢在这里的那把剑。这样一来,一切似乎就能说得通了。”
曲如意觉得,自己能捋下这么一串逻辑也挺不容易的。
三个时间点相互交叠,又相互影响,着实怪异的很。
“想知道佛后村到底出了什么事,问【敬神七年】和【敬神十二年】的小姑娘应该不会有什么结果,必须得问【敬神十七年】的那个小尼姑。”
曲如意说着,就想着再给自己来一剑,赶紧回到今天开始时,再去老地方蹲守那个尼姑。
可李双全却拦住了她。
“照你说的,如果那尼姑就是那小姑娘,想来驿馆寻找那把剑的话,那咱们只要回到【敬神十七年】这个时间点,或许就能再遇到她。”
“有道理。”
曲如意一听,立刻就离开了驿馆后院,来到了驿馆外。
和上次一样,她刚刚走出驿馆,村子里就弥漫起了强烈的污秽之气。
现在,应当就是【敬神十七年】了。
那些双手合十没有嘴巴的村民扭曲着朝着她走来,曲如意则拿着剑,摆好了架势。
她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留在【敬神十七年】这个时间点,看看有没有可能再遇到那位尼姑。
换言之,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群村民的手底下,活下去。
正巧体内吸收秽神之力后,曲如意还没有怎么实战过。
现在,就当练练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