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什么玩意儿,只要来一声与我佛有缘。
到最后就成佛门的了。
你让这你们自己都说是高僧转世的小秃驴和我书院里的读书种子多交流。
是想做什么呢?
莫不是要让书院里的读书种子也和你佛有缘?
何奇事暗道这老秃驴不当人子,真是阴险。
可偏偏表面上挑不出毛病。
也就没法把这对心思不纯的佛门师徒丢出有鹿书院……
书院秋试的第二关是诗词,不用像策论一样伏案奋笔疾书。
可以在静室里沉思苦想,也可以四下走动望景生情,总之只需要在一个时辰之内,以书院中的任一事物为题,赋出一首诗词便可。
不禁讨论,但必须是新作。
但是圆真已经不需要作诗词了。
从寒乌国来到大焱的和尚,在被奉为儒家圣地的有鹿书院之内,宣起了佛法。
倒也不是逢人便来上一句我观施主与我佛有缘,类似这种强行度化之法,他的修为境界还不够,但是寻找一个恰当的话题切展论道,便能顺理成章地在这儒家圣地宣扬起佛法。
不仅仅是参加秋试之人,就连有鹿书院的弟子也是圆真宣佛的对象。
诚然别人可以从头到尾不搭理圆真,他也无计可施无法强求,总不能强行拉着别人听他说话。
但只要有所回应。
不管是质疑还是顺从。
只要能继续辩论下去,圆真便能让这些读书种子感受到何为佛法无边。
圆真接连与十几人辩过,靠着能言善辩的精深佛法,他往往都辩得对方哑口无言,更有近半数人觉得他说的佛法,似乎有那么些道理。
他在书院里论道宣佛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传到了何奇事的耳朵里。
何大先生看着茶桌对面的老和尚,笑容不减似是随口问道:“清慧大师,在我们这书院里宣讲佛法,会不会多少有点不妥啊?”
“应当无碍吧,老衲若是记性不错,大焱应当未曾禁佛,为何不能说佛呢?”
慈眉善目的清慧老和尚一张口便是一顶大帽子扣下来。
何奇事只能笑着敷衍过去。
他要是接了这茬,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表面和善的老秃驴会如何借题发挥。
如果点头,那就是有鹿书院和大焱王朝的分歧。
但要是摇头,便是承认圆真没有不妥。
主要圆真这小秃驴倒是个麻烦。
他是小辈,如果让书院里的先生出面和他论道,不论结果是佛度化了儒还是儒教化了佛,这天生就已经输了。
输在以大欺小。
可让书院中的弟子或是那些秋试考生来面对圆真所宣的佛法,他们辩不过才实属正常。
高僧转世,可不仅仅是个佛门里的头衔而已。
暂且不论轮回转世的真意,但可以确定的是每一位被称为高僧转世之人,都必然从“前世”那里继承了一些东西,其中往往都包含有记忆与学识。
圆真能写出被评为第一的策论,但他最擅长的显然不会是儒家的东西。
这样下去。
儒家圣地虽然不可能变成什么佛门之地,但也不知最后会有多少读书种子因此与佛门多出一段缘分……
……
不过圆真的宣佛也并非一帆风水。
圆真遇到了一位秋试考生。
是个挎剑的读书人。
读书人挎剑不是什么稀奇事,只不过这柄剑的剑身有些长了。
似乎原本不该是挎在腰间,而该背在身后。
圆真遇到他时,他在看着落花,为了秋试诗词绞尽脑汁。
也不急于打扰。
圆真就在旁边默默站了一会儿,直到挎剑读书人的目光从落花到了自己身上,他才缓缓开口:“施主在观花落?不知可曾听闻,一花一世界……”
张口一讲便是佛经。
讲了很多。
自觉是宣扬出了佛法精义,就看能不能引起对方的好奇心。
挎剑读书人默默听着,等到圆真说完了等着他开口发问,他却一语不发,又重新看向了落花。
嘴里还在振振有词。
“繁花落尽……俗气太重了,不好。”
“秋风送花归尘泥,还是花落尘泥秋风起呢?”
“唉,感觉也都不太好,这山下诗词怎么比山上修道都难啊……”
圆真感觉自己遭到了无视。
他双手合十,再次搭话道:“一花一世界,花开花落便是一界轮回,施主觉得如何呢?”
挎剑读书人转头看了圆真一眼。
“关我何事?”
圆真一愣,复又说道:“施主观落花作诗词,何必执着于秋风与尘泥,这一界轮回岂不是……”
“关你何事?”
这次挎剑读书人的回应积极了一些,圆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这人有些……古怪。
圆真不是没遇到过不搭理他的人,但此人却有些不同,你说他没认真听吗?其实是认真听了的。
只是就如他两次给出的回答一样。
你的佛法,关我什么事?
我的诗词,关你什么事?
在此之外,高僧转世的圆真还隐隐从这人身上感受到了缥缈之意,如同坐在云端。
并无高高在上,只是不染凡尘。
圆真觉得这挎剑读书人和书院里的其他读书种子有很大不同,他最后双手合十再行一礼,便转身离开。
书院里这么多人,倒也不必强求一人。
圆真在这儒家圣地畅行无阻,很快就遇到了另一拨人。
共有六人。
似乎都不是秋试考生,而是单纯赏景。
其中一人穿着有鹿书院弟子的儒衫,不过此人身型很是魁梧,看上去就显得儒衫似乎小了两三分。
圆真还没走过去。
那名书院弟子反倒和身边五人说了一声后,便走了过来。
“听闻圆真大师在宣扬佛法,在下书院弟子何霄,敢问大师佛门可是慈悲?”
圆真双手合十,淡然道:“普度众生,何以不慈悲?”
何霄声如闷雷隐含忿怒:“之前寒乌国犯我大焱边疆,不见大师阻止,如今大焱兴兵讨伐,大师倒是来了有鹿书院,如此做派何以称慈悲呢?”
圆真不慌不忙:“施主可以看过贫僧先前的策论?”
“杀可为护,战不为罪。”
“我何以不能称慈悲?”
何霄凝眉沉思。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应圆真,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平和而有力的声音。
“大师要是这么说,我可无法认同。”
说话的是徐年。
他直视着圆真和尚,一字一句道。
“战既是罪。”
“谁挑起的战乱,谁便是有罪在身。”